第一百零六章：心照不宣的靠近

火锅的热闹散去，周扬和叶知微带着“不打扰你们休养生息”的调侃笑容告辞。小铺重归宁静，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麻辣锅底的香气和欢笑的余温。阳光正好，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书架染成温暖的金色。

陈烁打着饱嗝，瘫在沙发里玩手机，眼神却贼溜溜地往书架那边瞟。苏槿则坐在柜台旁的高脚凳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指尖飞快敲击，似乎在记录分析昨晚的“群体滞留行为数据”，偶尔推一下眼镜，发出极轻的“诶嘿”。

沈照野看着经过一夜“折腾”略显凌乱的书架，尤其是最高几层被陈烁找电影时碰歪了一些，便习惯性地拿起鸡毛掸子和抹布，准备整理。

他刚搬来梯子，林星晚便自然地走了过来，声音轻柔：“我帮你吧？上面的书我帮你递下来擦拭？”

沈照野动作一顿，看向她。阳光勾勒着她细腻的侧脸和柔软的发丝，她的眼神清澈而真诚，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想要帮忙的姿态。

“…好。”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于是，一个在梯子上小心地整理高处书籍，拂去灰尘；一个在下面接过递下来的书，用微湿的软布仔细擦拭书脊和封面，再按照分类递回去。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书籍传递时指尖偶尔的轻微触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鸡毛掸子划过空气的细微声响。

气氛安静而宁和。

陈烁在沙发那边憋着笑，用口型对苏槿无声地说：“有戏！”换来苏槿一个“数据收集中，请勿干扰”的冷淡眼神，但她敲击键盘的手指却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镜片上反射出那两人默契配合的画面。

擦拭到一本烫金封面的旧版《小王子》时，林星晚轻轻“啊”了一声，眼中流露出喜爱：“这本书的译本我收集了好几个版本，这个封面很少见呢。”

沈照野在梯子上低头看了一眼：“嗯。是早期的译本，插画风格也不太一样。”

“你也喜欢《小王子》吗？”林星晚仰头问他，眼睛亮晶晶的。

沈照野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嗯。狐狸告诉他的那个秘密，很重要。”

“‘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林星晚轻声念出那句著名的台词，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是啊…需要用心去看。”

简单的对话后，又是沉默。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享着某种精神共鸣的微妙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整理到另一排书架时，林星晚发现了几本关于古典绘画技法和色彩理论的专著，有些惊讶：“沈老板，你还看这些书？”

沈照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平淡：“…以前自学修补旧书时，涉及到一些封面插画的修复和色彩还原，就找来看过。”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你的画…色彩运用很舒服。”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称赞她。林星晚微微一怔，随即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低下头，声音更轻了：“…谢谢。”心口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细密的、喜悦的涟漪。

陈烁在沙发那边使劲憋着笑，差点发出声音，赶紧用抱枕捂住脸。苏槿默默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走到陈烁旁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陈烁，据分析附近新开了一家运动品牌折扣店，疑似有最新款篮球鞋发售。数据可信度78.5%。诶嘿。”

陈烁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猛地跳起来：“对啊！我怎么忘了！必须去看看！老板！星晚！我和苏槿出去一趟啊！很快回来！”说完，不由分说，几乎是把还在分析数据可信度的苏槿拉出了店门。

店门“叮铃”一声关上，店内瞬间只剩下沈照野和林星晚两人。

突如其来的独处让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不同。阳光依旧安静流淌，书墨香气弥漫。

林星晚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沈照野也从梯子上下来，站在书架另一端，看似在整理低处的书籍，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安静擦拭书脊的纤细身影上。

他发现，和她一起做这些琐碎的事情，时间似乎流逝得特别快，心里也异常平静。那种有人理解、有人陪伴的感觉，像冬日里的暖阳，不着痕迹地融化着他内心的坚冰。

林星晚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却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她迅速低下头，耳根微红。沈照野也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继续手中的动作，只是嘴角那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久久未曾散去。

店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店内那片阳光与书页构成的静谧空间。街道上喧闹的人声车流瞬间涌入耳膜。

陈烁长舒一口气，夸张地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扭头对苏槿挤眉弄眼：“苏大学霸，够意思！这助攻我记下了！不过…那家店真打折？”他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苏槿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看向手机屏幕：“检索完毕。目标店铺今日折扣活动真实存在，但新款篮球鞋折扣率为9.8%，误差范围内可视为原价。且该店位于地铁反方向三站外。刚才的陈述是基于情景需求临时生成的策略性信息，旨在为店内二人创造独处空间。成功率预估为72%。诶嘿。”

陈烁：“…”  他就知道！但下一秒又嘿嘿笑起来，“策略性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走走走，原价也看！正好消化一下！”他迈开步子，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小铺的方向，脸上带着一种老父亲般的欣慰，“你说…老板那块木头，能开窍不？”

苏槿与他并肩走着，目光平静地分析着前方信号灯的变化规律，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情感进展无法精确量化。但根据既往互动数据模型分析，林星晚的存在对沈照野情绪积极影响的相关系数高达0.86。且刚才整理书籍时，沈照野瞳孔平均放大率增加12.3%，心率推测提升约15%。这些都是积极指标。诶嘿。”

陈烁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竖起大拇指：“…牛。”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有道理！

梯子轻微的吱呀声停止了。鸡毛掸子也归于沉寂。

世界仿佛被骤然抽走了背景音，只剩下阳光移动的轨迹和尘埃漂浮的舞姿。书页的墨香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残留的火锅味和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

林星晚觉得自己的指尖有些发麻，方才接过书籍时那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此刻却像烙印一样清晰。她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几乎震耳欲聋。她不敢抬头，只能更专注地盯着手中那本《色彩构成》的封面，仿佛上面有着宇宙的终极奥秘。

沈照野站在梯子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抹布的一角。他的目光落在林星晚微微低垂的、泛着柔和光晕的发顶上，那里有一缕不听话的发丝翘了起来，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他想说点什么，比如“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或者“你要不要坐下歇会儿”，但话语在喉咙里滚了几圈，最终只是化为更深的沉默。

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一层柔软的茧，将两人温柔地包裹其中。空气里流淌着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比任何喧闹都更加轰鸣。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重新开始整理手边其实已经足够整齐的书脊，动作轻缓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梦境。

林星晚悄悄抬起眼睫，飞快地瞥了一眼他挺拔而沉默的背影，嘴角抿起一个极浅、极甜的弧度，也低下头，继续擦拭着那本早已一尘不染的书。

阳光无声倾泻，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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