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尾声

回到人间之后，白姬、元曜、离奴照常过日子，世界也没有什么改变，日升月沉，大家照旧生活。

因为发生了在丽正书院里误撞络腮胡三兄弟谋反，被强带去梦之国，又被捕入狱，险些被砍头的事情，元曜顿时没了兴致，不想再去皇宫了，他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理由，推辞了继续替张易之辑录诗稿的工作。他命数奇特，总是会遇见诡异的事情，在荒郊野外，街头巷尾遇见也就罢了，皇宫是天子的住所，他在皇宫里遇到诡异事情，万一引出祸端，很可能会危害国家。

元曜觉得，自己还是尽量不要去皇宫，待在缥缈阁里为妙。

张易之也没有勉强，写了回信，遵嘱元曜好好休息，保养身体，还送来了一些银子，当作报酬。

元曜十分不好意思，对张易之的印象变得更好了。

得知之前蜗牛为了给自己送信，雇佣了飞头蛮阿落，元曜特意去找了在洛阳访友的蜗牛，向它表达了谢意，还送了二两银子。

经过这次的事情，离奴爱上了洗澡，每天必洗一次，并且经常向白姬讨要洗梦石，用来沐浴。

哪怕白姬告诉离奴，噩梦的污泥早已全部清洗掉，它现在需要的不是洗梦石，而是皂石和香粉，洗去真实的汗垢，它也不听。

白姬只好拿出洗梦石，由着离奴去洗。

最后，还是元曜看不下去了，道：“离奴老弟，你没发现你的猫毛稀疏了很多吗？猫天天洗澡，容易掉毛，会变秃的。”

离奴闻言，停止了一天一沐浴，还把洗梦石还给了白姬，恢复了以往的旬日沐浴的习惯。

多宝阁上，除了蠹鱼食梦，蠹鱼食黄金也纷纷完成了。

遗憾的是，都失败了。

有的是蠹鱼没有吃完三次“黄金”二字就死了，罐子里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纸张。有的是蠹鱼和纸张没有任何改变。有的是罐子里只剩一点灰尘。  总而言之，这一次，白忙活儿了，白姬折腾的蠹鱼食黄金没有给她变出一丁点黄金。

白姬十分失望，心情失落。

里间，河图洛书屏风旁，白姬跪坐在青玉案边，一边喝着蒙顶春茶，一边吃着一碟蔷薇乳酥，一盘玉露春团，一盏樱桃甜酪。

元曜跪坐在一边看新买的坊间读本。

白姬皱着眉头吃，一边吃，一边道：“轩之，吃了一堆甜食，也没有让心情变好。”

元曜道：“白姬，你还在为蠹鱼没有变成黄金而不高兴吗？”

白姬道：“是的。”

元曜只好安慰道：“白姬，蠹鱼不变黄金，你也没有损失什么，不要不开心了，还是忘记这件事情吧。现在是仲春时节，处处花开，小生陪你去洛水边走走，赏花散心？”

白姬道：“哎，心情低落，不想出门。”

元曜只好又劝解了几句。

白姬吃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轩之，我们去梦之国。”

元曜从坊间读本里抬起头，道：“去梦之国干什么？”

白姬没有回答元曜，反而笑问道：“轩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梦之国的大祭司吗？”

元曜摇头，道：“不知道。”

元曜之前问过几次，白姬都没有回答。

此时，白姬才给出了答案。

“轩之，食梦貘是一种举世难寻的神奇异兽，它因梦而生，倚梦而活，浑身散发着梦的精神能量。我施展凝梦之咒，可以在它身上得到两个东西。一个是……我们姑且叫它美梦丸，一个就叫它噩梦丸。顾名思义，美梦丸可以让人与非人做一场美梦，噩梦丸能让人与非人做一场噩梦，我打算不定期地去梦之国，从食梦貘身上弄这两种东西，拿到缥缈阁，高价售卖。”

元曜震惊，道：“还有这种东西？！白姬，美梦丸和噩梦丸该怎么得到呢？会伤害食梦貘吗？”

白姬笑道：“用凝梦之咒获取呀，不会伤害食梦貘的。食梦貘本身就具有源源不断的梦之力，我只是薅一丁点儿它溢出的梦之力而已。如果把食梦貘比喻成一棵结满果实的果树，我只是不定期地去摘几颗果实。采摘果实，不会对果树产生伤害，反正即使不采摘，果实熟透后也会掉落在土地上，最后腐烂，归于尘土。食梦貘的梦之力，溢出之后，也是散溢于宇宙虚空。”

元曜道：“白姬，你去采摘果实，果树的主人——梦之国的国王——不会有意见吗？”

白姬笑道：“对于梦之民，我采撷的这部分梦之力，是他们不需要的。我不必告诉他们。我是大祭司，去圣园照看食梦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元曜恍然，道：“原来，这就是你当大祭司的目的。”

白姬笑道：“轩之，我这也是为了人与非人，有了美梦丸，就可以给大家带来美梦了。再说，我辛辛苦苦地净化食梦貘，总得有一些报酬呀。我既然当了梦之国的大祭司，也会履行一定的责任，食梦貘的健康是不会出问题的，下一个千年，食梦貘仍旧由我来净化，梦之国我也会守护的。”

元曜一想，白姬虽然薅食梦貘的梦之力，但是食梦貘不会受到伤害，梦之国也会被她守护，总体来说，也没什么不妥。

“白姬，我们现在就去梦之国吗？”

白姬道：“现在就去，我去取一些美梦丸和噩梦丸。我急需要吃下美梦丸，让自己做一场美梦。说不定，在梦里，我的蠹鱼就能化作金山了！”

元曜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等等，白姬，噩梦丸拿来做什么？也能卖出去吗？”

白姬笑道：“当然也可以卖呀。比如讨厌谁，就买噩梦丸送给他，让他做噩梦。以人类的本性，说不定噩梦丸会比美梦丸卖得更好呢。”

“……”

元曜无语。

白姬、元曜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去梦之国，韦彦却突然来了。

韦彦只跟在看店的离奴打了一声招呼，就大声道：“轩之，轩之——”

元曜在里间听见了，急忙出去。

“丹阳，你今天怎么来了？叫小生有什么事？”

白姬也走了出去，笑道：“韦公子，今天又有空来淘宝了吗？”

韦彦看见白姬，眉开眼笑地道：“白姬，你也在呀，你也一起来。”

白姬笑道：“去哪儿呀？”

韦彦笑道：“白姬，我要请你和轩之去牡丹楼喝酒！今天我请客，你们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全部算我的！”

元曜笑道：“丹阳，你是遇见什么喜事了吗？”

白姬笑道：“韦公子，你又升迁了？”

韦彦望着白姬，十分激动，笑道：“白姬，你不愧是我的刎颈之交，你太够意思了！”

白姬一时之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道：“韦公子，你这么开心，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韦彦道：“白姬，你还记不记得你卖我的蠹鱼食黄金？”

白姬点头，道：“记得。”

韦彦笑道：“白姬，你果然是一个诚信的好商人，从不骗人，你卖给我的蠹鱼，变成了一大堆黄金。我都吓到了，我把装蠹鱼的罐子放在书房的多宝阁上，结果变出一大堆金灿灿的黄金，把多宝阁都压塌了。十两金子，换一大堆黄金，太划算了。”

白姬做了一堆蠹鱼食黄金的罐子，卖给韦彦一个，结果只有卖出去的这一个，变出了黄金。

元曜震惊，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白姬一听，仿佛晴天霹雳，顿时僵住了，她的眼神逐渐得暗淡无光，仿佛未被净化前的食梦貘。

韦彦还没察觉白姬的异样，还在高兴地道：“白姬，老实说，当时我还以为你花言巧语地坑我银子，没想到，你是真的为我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给我带来如此财富，我们是刎颈之交！我一定要宴请你和轩之！”

白姬回过神来，茫然地道：“为什么当时要卖蠹鱼？我就不该卖，好后悔……我得去一趟梦之国，我必须要美梦丸，不然活不下去了。轩之，你跟韦公子去牡丹楼宴饮，我不想待在残酷的现实世界里，我要逃去虚幻的梦之国……”

白姬不顾韦彦的挽留，行尸走肉般地出门去了。

元曜一看，也推拒了韦彦的邀请，追随白姬而去，陪跟她一起去梦之国逃避现实。无论她开心，还是失落，元曜都会一直默默地陪伴着她。

韦彦来邀请白姬、元曜，结果没有人接受他的邀请，不由得有些失落。他看了一眼在柜台边吃香鱼干的离奴，笑道：“离奴，白姬、轩之都不跟我去，我一个人去牡丹楼也没意思，不如你跟我去，我俩一起去宴饮！”

离奴灵机一动，笑了笑，他模仿着白姬的腔调，道：“韦公子，借轩之一天，十两银子。借离奴一天，十包香鱼干。”

韦彦天降横财，十分慷慨，笑道：“没有问题。离奴，我送你十一包。”

离奴欢喜，道：“太好了。韦公子，以后你再来缥缈阁，离奴给你笑脸。”

于是，韦彦和离奴一起去牡丹楼了。

一阵风吹来，落花如雨，美如梦幻，初夏又到了。

（《食梦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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