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入海
时间如梭，白姬与光臧夜饮之后，就这么过了十天。
在这期间，神都的坊间突然流传出一个说法，说是有一种世间罕见的稀世珍宝是海中的鲸珠，它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鲸珠出自于龙涎香。
于是，豪门士族，贵妇名媛，大家争相寻求龙涎香，西市、南市之中，龙涎香的价格突然飙升，并且根本无货，千金难求。
离奴听闻风声，急忙告诉白姬，白姬百忙之中，还叮嘱元曜把龙涎香凿碎，她趁机拿出去兜售，日进斗金。
白姬去往公侯王府，兜售散碎香料，却留下了品相最好，体积最大的几块龙涎香。这些龙涎香一共装满了三个木箱子。
这一天，白姬收到了太初宫里飞来的纸鹤传书，她去了一趟皇宫，然后愉快地回来了。
白姬一回到缥缈阁，就笑道：“最近把积存的龙涎香都给卖出去了，价格很不错，赚了颇多。今天我又把剩下的三箱龙涎香卖给……不，献给了武皇陛下，得到了三万两黄金的恩赏。轩之，我给你涨工钱。”
元曜正在柜台边记账，闻言抬起头来，他受宠若惊，继而心中忐忑，道：“白姬，你无端地给小生涨工钱，小生觉得十分异常，心中不安……”
白姬笑着靠过去，道：“当然，工钱也不是白涨的，我需要轩之帮我做一件事情。”
元曜好奇地问道：“你要小生帮你做什么事？”
白姬掩唇而笑，道：“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不能入海，却需要去海中取一件东西，送一件东西。一句话以概之，我想要轩之去海中一趟。”
元曜震惊，问道：“去送什么？取什么？”
白姬笑道：“先说取的东西吧。我需要轩之去鲸族栖息的深海，取鲸珠。”
元曜急忙推拒，道：“不，不，小生不会游泳，去海中会被淹死的。”
白姬笑道：“不用担心，我会给轩之一片我施了避水咒的龙鳞，只要轩之佩戴它，你入水中，如行陆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元曜从来没有见过鲸鱼，只读过庄子，知道《逍遥游》里的鲲（1）。
元曜问道：“白姬，鲸是什么？它是《逍遥游》里的鲲吗？”
白姬摇头，道：“不是。鲸和鲲是两种不同的海洋生灵。鲸族性格温和，爱好和平。鲲族脾气暴躁，比较好斗。”
元曜又问道：“鲸有多大？如果它也像《逍遥游》里描述的鲲那么大，小生就不敢去了。”
白姬眼珠一转，笑道：“轩之别担心，在我看来，鲸鱼很小的，跟鲤鱼差不多。”
这时候，离奴正好买菜回来了。
离奴今天心情不错，他哼着欢快的小曲儿，左手的竹篮里装着一些瓜果蔬菜，右手拎着一条大草鱼。
元曜见了，急忙道：“白姬，能不能让离奴老弟陪小生一起去？小生从未去过海中，一个人去会害怕……”
离奴心中疑惑，他问清了缘由，推辞道：“书呆子，爷不是不陪你去，海里那么多鱼，如果可以，爷也想去玩一趟，顺便抓一些鱼回来。只是，前阵子，爷在伊水边遇见来洛阳探亲的玄武，闲聊之时，它给爷看相，说是爷今年流年逢煞，命里犯水，一整年都必须要避水，不然会有血光之灾。爷最近连洗澡的次数都不敢过多，连洛水，伊水边，都不敢多去。所以，爷不能陪你去海里了。”
离奴说完，就去厨房了。
元曜失望。
白姬笑道：“海中异兽遍布，十分危险，轩之一个人去，确实也不妥当，我也不放心。这样吧，我飞书传信，跟光臧国师借一下小吼，让小吼陪你去。”
元曜道：“这样再好不过了。有人陪伴同行，小生心中也有底了。白姬，你打算给小生涨多少工钱？”
白姬笑道：“我最慷慨大方了，就给轩之涨一吊钱吧。”
元曜道：“才涨一吊钱？”
白姬笑道：“涨一吊钱已经很不错了。一年下来，就是十二吊，十年下来，就是一百二十吊，一百年下来，就是一千二百吊。轩之，你看，你已经有了一千二百吊钱了。”
元曜苦着脸道：“那也得小生能够再活一百年，才能得到这一千二百吊钱。”
元曜没有办法，他转念一想，好歹每个月能涨一吊钱，总比不涨强一些，也就不再多言了。
元曜问道：“白姬，小生什么时候去海中呢？”
白姬道：“我现在出门去崔宅一趟，去找崔简。不出意外状况的话，轩之今晚就可以出发了。”
元曜十分好奇白姬要去崔宅做什么，便道：“白姬，需要小生陪你一起去吗？”
白姬道：“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带轩之一起去，反正轩之闲着也是闲着。不过，今天不一样，我劝轩之最好现在就去睡觉，因为你晚上去往海中，得从时间荒野穿行。人类进入时间荒野，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情。而且，在海中行走，你也会觉得比在陆上辛苦很多。轩之，你还是去睡一觉吧。”
“可是，大白天的，小生睡不着。”
元曜为难地道。
白姬神秘一笑，道：“这不难的。轩之，你躺下入睡，如果实在没有困意，可以喊离奴帮忙，它能让你立刻入睡。”
元曜虽然不明白白姬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道：“好。”
说完，白姬便上二楼去了。
一会儿之后，白姬又走了下来，说是要去崔府，就出门了。
元曜记完了账目，也就没什么事情了，他心想既然晚上要去海中，还是听白姬的话，去睡一觉。
元曜只想小憩，就没有回卧房，而是打算睡在里间的贵妃榻上。他取了一条波斯绒毯，脱掉鞋子，伸展双腿，盖上毯子，仰面躺下。
躺了一会儿，元曜根本不困，实在睡不着，就坐起身来。
离奴在厨房里忙完了琐事，走进了里间。
离奴看了元曜一眼，骂道：“书呆子，你真是越来越懒了！这大白天的，你不去干活，却偷懒睡觉！”
元曜道：“离奴老弟，不是小生偷懒，是白姬让小生睡的。她说小生晚上要去海里，会十分耗费体力，让小生趁着白天休息一下。”
离奴道：“这样啊。那书呆子你就睡吧。爷不打扰你了，爷去大厅里看店，顺便吃点香鱼干。”
“等一等，离奴老弟。”
元曜叫住了离奴，道：“白姬说，小生如果睡不着，可以找你帮忙，你有神通可以让小生立刻入眠。”
离奴歪头一想，道：“书呆子，你真的要爷帮忙？”
元曜以为离奴的神通是施展睡眠法术，便道：“是的。请离奴老弟大显神通，助小生入睡。”
离奴抬起胳膊，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好吧。爷就勉为其难，帮一帮书呆子你吧。”
元曜坐直了身体，准备接受法术。
离奴走到元曜的背后，抬起胳膊肘，猝不及防地击向元曜的后脖颈，力道快、狠、准。
“啊！”
元曜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就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离奴见元曜昏睡过去，嘿嘿一笑，道：“爷的力道应该拿捏得很好，估计能睡到傍晚。今晚书呆子要出行，待会儿就再去一趟集市，买一些他喜欢的羊肉，做一些他爱吃的菜吧。”
离奴把昏死的元曜扶正，又担心他着凉，给他盖上了波斯绒毯，然后欢快地跑去大厅看店和吃香鱼干了。
傍晚时分，元曜悠悠转醒，他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坐起身来。
白姬已经回来了，她正跪坐在青玉案边，一手托腮，一边沉思。
青玉案上，放着一个小木匣。
小木匣打开了，里面有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黑色的珠子其色如墨，表面光滑，发出柔和而莹润的光芒。
“轩之醒了呀。”
听见元曜起身的动静，白姬关上了木匣子，转头，笑道。
元曜愣了一会儿，才回想起离奴打晕了自己，他有些生气，道：“离奴老弟居然打晕了小生，害得小生昏睡过去。”
白姬笑道：“能昏睡过去就已经很好了，轩之不必计较是怎么昏过去的。”
元曜一时哑口无言。
离奴从轩窗外探头一看，笑道：“书呆子，你醒了，睡得怎么样？”
元曜没好气地道：“离奴老弟，昏跟睡，还是有区别的。小生睡得不怎么样，也就是闭眼躺着罢了，并没有休息到。而且，小生的后脖颈现在还隐隐作疼呢！”
离奴笑道：“书呆子，你不要生气，爷下午又去了集市一趟，去买了你喜欢的羊肉，给你做了冷修羊和烤羊肉，还有羊肉汤饼。主人，书呆子，吃晚饭了！”
元曜一听，也就不生气了。
白姬笑道：“离奴难得做羊肉大餐，托轩之的福，今天我也可以吃到羊肉了。”
说笑之间，白姬和元曜一起去后院吃饭了。
弦月初上，万家灯火。
缥缈阁，里间。
白姬、元曜相对跪坐在青玉案边，小黑猫蜷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元曜坐立不安，问道：“白姬，小生什么时候去海中？”
白姬笑道：“等小吼来了，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元曜问道：“白姬，你下午告诉小生，说是取一件东西，送一件东西。取的东西是鲸珠，那送的东西是什么？送去哪里？”
白姬打开了青玉案上的木匣子，将里面的黑色珠子展示给元曜。
“送定海神珠去乌衣国。”
白姬道。
元曜惊愕地望着定海神珠，心中疑惑重重，这东西不是崔简的传家之宝吗？怎么会到了白姬手上？白姬下午去了一趟崔宅，难道是她抢来的？偷来的？
白姬看出了元曜的疑虑，笑道：“这定海神珠是崔简自愿交给我的。我只是实现他的愿望，替他归还神珠回乌衣国。”
元曜相信白姬，他还想细问崔简与白姬结下“因果”的细节，白姬却道：“现在先不说这些，等轩之从海中回来之后，我会把一切细说给轩之，并带轩之去崔宅，处理剩下的事情。轩之现在需要关心的，是今晚的海中之行。”
元曜点点头，继而苦恼。
“白姬，小生从未去过海中，根本不知道去了之后该做什么，怎么去乌衣国，怎么取鲸族，怎么跟它们交流，怎么送定海神珠，又怎么取鲸珠……”
白姬笑道：“轩之不必担忧，入海之后，你只需要用心去看，用心去体会，就可以了。因为轩之不靠谱，我把要做的事情和细节都交代给小吼了，它会带着轩之去办该办的事情。”
小黑猫闻言，睁开了眼睛，道：“主人，离奴觉得那只傻乎乎的狻猊也不是太靠谱，您把事情交代给它，真的没问题吗？”
白姬道：“跟轩之比起来，还是小吼要聪明一些。小吼毕竟是从海中而来，它更熟悉海中，事情也不是太困难，交给它，应该没问题。”
小黑猫就不说话了。
白姬又道：“轩之，如果乌衣国王赠送你什么，你不必客气，都带回来。如果鲸族之王向你索取什么，你让他找龙隐去要。”
“好的。”
元曜茫然地答道。
“书呆子，难得去一趟海里，你替爷带几条好吃的海鱼回来吧。”
小黑猫双眼明亮，期盼地道。
元曜苦着脸道：“离奴老弟，小生根本抓不住鱼，而且小生哪里知道什么海鱼好吃，什么海鱼不好吃？”
小黑猫耷拉下耳朵，有些失望。
白姬笑道：“轩之，离奴想吃海鱼，也不是什么难办的大事。你既然去海中，那回来之前，让小吼随便抓点什么鱼，抓到什么是什么，替离奴带回来吧。”
小黑猫一听，耳朵竖了起来，十分开心。
“还是主人好，不像书呆子，一点良心也没有。爷今天辛苦忙活了一下午，特意给他做了好吃的羊肉，让他带条海鱼回来，他就推三阻四，无情无义。”
“这……离奴贤弟，小生知错了。小生一定给你带海鱼回来。”
元曜只好如此道。
“这还差不多。”
小黑猫满意地笑道。
“笃笃——笃笃笃——”
外面有人敲门。
小黑猫立刻起身，道：“一定是那只傻狻猊来了。爷去开门。”
小黑猫去外面开门了。
白姬笑道：“轩之，你准备好去海中了吗？”
元曜心中忐忑，先是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
“小生准备好了。”
注释：（1）鲲：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大鱼。它是虚构的，不是真实存在的，更不是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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