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if线 失忆猫猫（三）

自那日杨戬兄妹黯然离去后，阿曦心里总像是梗着什么，闷闷的，连最爱吃的仙丹都似乎没那么香了。

她不是不懂察言观色的小傻猫，那两人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和绝望，她看得分明。

她忍不住又去缠通天教主，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声音带着少有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老师...那个杨戬和杨婵，他们好像真的很难过。咪是不是...以前和他们特别好？能不能...再多告诉咪一点以前的事？”

通天教主垂眸看着难得露出烦恼模样的小猫，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多透露了一些。

“你曾和杨戬被玉鼎真人收养于金霞洞十年，与他情分颇深。瑶姬的那缕残魂，如今也正由玉鼎以温养于金霞洞中。”教主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金霞洞？玉鼎真人？瑶姬残魂？

阿曦眨巴着眼睛。她对这两个名字依旧陌生，但“瑶姬残魂”四个字却让她心里微微一动。老师说过，那是杨戬和杨婵的母亲。

想到那日两人离去时悲痛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现在似乎厉害了不少，小猫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咪可以去看看那个残魂？万一能帮上点忙呢？就算帮不上，去看看也好，毕竟...那好像是对他们很重要的人。

“老师，咪想去金霞洞看看。”她仰起头，说出自己的想法，“咪现在能感应魂魄之力了，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通天教主看了她片刻，并未阻拦，只道：“想去便去。玉鼎乃可信之人。”

得了老师首肯，阿曦便循着冥冥中的一点感应，驾起妖风，朝着记忆空白的金霞洞而去。

再临金霞洞，景色依稀有些眼熟，却激不起任何回忆。

洞府前，一位身着道袍、面容清癯、气息温润深邃的道长早已静立等候，正是玉鼎真人。

看到那只熟悉又陌生的黑猫落下云头，玉鼎真人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感慨，却很快化为一片温和的了然。

他早已从杨戬处得知了一切。

“小家伙，来了。”他微笑着开口，语气自然得仿佛阿曦只是出门游玩了一圈归来。

阿曦有些局促地蹲在原地，歪头打量着这位道长。

和见到杨戬时那种剧烈的心悸不同，面对这位道长，她感到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安心的亲切感，仿佛靠近一座温暖可靠的山。

她本能地走上前，用脑袋蹭了蹭真人的道袍下摆，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玉鼎真人含笑弯腰，熟练地挠了挠她的下巴，动作一如百年前：“回来就好。进来吧，新炼了一炉‘百草丹’，味道你应该喜欢。”

没有追问，没有悲伤，只有全然的接纳与纵容。

阿曦顿时放松下来，快活地跟着真人进了洞府。

她查看了瑶姬的残魂，那一点幽光被温养得很好，但确实极其脆弱。

她尝试着调动了一丝《九命通幽诀》的本源幽冥之力，小心翼翼地滋养过去，那幽光似乎微微亮了一丝，但也仅此而已了。

“看来，还是要等咪更厉害一点才行。”她有些泄气地甩甩尾巴。

玉鼎真人却宽慰道：“不急，循序渐进便是。你有此心，已是难得。”

在金霞洞小住几日，阿曦与玉鼎真人倒是迅速“重修于好”。

真人给她丹药吃，给她讲道法，包容她所有的调皮捣蛋。

阿曦也愈发喜欢这个温柔纵容的老道长。

期间，杨戬和杨婵闻讯赶来。

再次见到阿曦，看到她与老师相处融洽，甚至对他们也不再像最初那般全然陌生警惕，兄妹二人心中酸涩之余，也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杨婵犹豫再三，鼓起勇气提出：“曦曦...你想不想...去看看我们以前住过的地方？走走以前走过的路？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

阿曦看着他们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心里那点软肉又被戳中了。她想了想，点点头：“好呀。”

于是，三人一行，开始了故地重游。

他们先去了早已荒废、只剩断壁残垣的杨府旧址。

杨戬指着一处角落，声音低沉：“那里，原本是你的窝，铺着最软的垫子。”

阿曦看过去，只有杂草丛生。

他们去了当年逃亡路上躲过雨的山洞。杨婵轻声道：“在这里，你冷得直往二哥怀里钻。”

阿曦伸手触摸石壁，只有冰冷的潮湿。

最后，他们来到了曾经最热闹、如今也已物是人非的旧日集市遗址。

杨戬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些，指着一处空地，试图勾起回忆：“看，那里以前有个很大的衣料摊子，你总是赖着不走，我和婵儿给你买了好多...”

他说着，下意识地想比划一下当年那些衣裙的样式颜色，却忽然顿住了。

百年光阴，对于有灵气护持的法宝仙衣而言不过弹指，但对于凡俗织物、甚至低阶灵材制成的普通衣物首饰，早已在岁月中风化腐朽。

他们愕然发现，曾经熙攘的集市早已荒芜，而那些他们口中描绘的、承载着无数回忆的物件——鹅黄的襦裙、绯色的鲛绡、绣蝴蝶的发带、小鱼形状的玉簪……

早已连同那些摊位的木头支架一起，化为了尘埃泥土，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仿佛那些鲜活的、温暖的过往，从未存在过。

杨戬伸出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他看着阿曦——此刻的她，身上穿着通天教主赐下的，流光溢彩符文隐现的极品法衣，发间别着灵气盎然的仙玉簪。

通身的气派与华贵，与这荒芜的遗址、与他们口中那些早已化为灰烬的过去，格格不入。

他们试图用回忆搭建的桥梁，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阿曦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华美却陌生的衣物，又看了看眼前荒凉的景象，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面色惨淡、眼中光采再次黯下去的杨戬和杨婵，心里那点闷闷的感觉又来了。

她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爪子，轻轻拉了拉杨戬的衣袖，又蹭了蹭杨婵的手背，小声道：“对不起...咪还是没想起来...”

她顿了顿，看着这片什么都没有的空地，努力扬起一个笑脸，试图安慰他们：“但是...没关系呀！以前的衣服没有了，以后还可以买新的嘛！以前的集市没有了，以后我们去新的地方玩呀！”

她的话语天真而赤诚，却像最锋利的针，刺破了杨戬最后一点强撑的期望。

原来，遗忘的不仅是记忆，连带着那份记忆所附着的情感与羁绊，也早已被时光一同带走，灰飞烟灭。

他看着她努力想安慰他们的样子，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有关切，有歉意，却唯独没有他渴望看到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熟悉情感。

杨戬缓缓闭上眼，将翻涌的痛楚死死压回心底。

再睁开时，他只余一片沉寂的疲惫。

“嗯。”他极其艰难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你说得对...该回去了。”

他转身，不再看那片荒芜，也不再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归途，一路无言。

只有风穿过废墟的低鸣，像是在为那段被遗忘的最终连痕迹都未曾留下的时光，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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