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他们可能叫‘大风’或‘海神怒’。
翌日。
牢房门被推开，嬴政与蒙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扶苏见是父亲与蒙将军同至，立刻起身，神色恭敬。
赵天成依旧懒洋洋地瘫在躺椅里，只是掀了掀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先生，”秦始皇上前一步，为赵天成介绍，“这位是蒙恬蒙将军的副将，蒙悠！”
赵天成“哦”了一声，算是知晓，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来的只是两个寻常访客。
他对于“副将”这个头衔，反应平淡得近乎失礼。
蒙恬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虽未着甲胄，但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难以完全掩盖。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赵天成，这个看似惫懒无状的囚徒，竟是那些惊世骇俗武器的构想源头。
他沉声开口，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
“赵先生，你……你所构想的那几样军器，确实厉害。若能大规模装备我军，必使我大秦锐士如虎添翼。”
赵天成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摆了摆手。
“厉害？那跟我关系不大。是禽隼那小子厉害，脑子活，手也巧，一点就通。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了几句。”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带着点戏谑的语气问道：“对了，禽隼搞出这些东西，你们皇帝，就没给点表示？比如封个侯爵什么的？”
蒙恬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
随即正色道：“若此等利器全然是禽隼一人独创，依秦法军功授爵之制，封侯拜相，亦非不可能。然……其中关键，皆赖先生点拨。陛下自有赏赐予禽隼，升其职，厚其禄，然首功……终究在先生。”
“无所谓，”
赵天成浑不在意地重新靠回去。
“我就是随口一问。封不封侯，给不给我，都没关系。我也不稀罕，给了我也没用啊！”
他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嬴政在一旁静静听着，此刻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先生过谦了。陛下闻此利器已成，龙心甚悦。有此等神兵，我大秦铁骑便可踏足更远之地，慑服更多不臣。”
他刻意用了“陛下”自称，维持着苏公子父亲的身份。
“踏足更远之地？”
赵天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嬴政的话。
“老爷子，你这想法，怕不是白日做梦吧？”
此言一出，不仅嬴政目光一凝，连蒙恬也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解。
扶苏则心中一紧，他知道赵先生又要开始往心窝捅刀子了。
而且这次恐怕涉及父皇最关心的开疆拓土之志。
“先生何出此言？”
蒙恬忍不住问道，声音沉了几分。
“我大秦锐士，横扫六合，北逐匈奴，南征百越，兵锋所向，莫敢不服。如今再有先生所构想之神兵利器，为何不能去往更远之地？”
赵天成坐直了身子，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指了指身下这间牢房坚实的地面。
“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要去那些‘更远之地’，需要跨越怎样的天堑，付出多大的代价。”
嬴政心中一动，他想起了扶苏之前密奏中提及，赵天成曾于地上画过“天下”之大略，言及大秦不过占据其中一隅。但那只是文字描述，远不如图形直观。
他沉声道：“愿闻其详。”
赵天成看了看他们三人，尤其是蒙恬那副“愿闻其详”却又带着不服气的表情，叹了口气。
“算了，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我画给你们看吧。”
他起身，在角落里那堆杂物中翻了翻，找出一块较大的、相对平整的木板，又捡起几根烧剩的木炭。
他将木板放在地上，自己蹲了下来，示意嬴政、蒙恬和扶苏也围拢过来。
“看好了，”赵天成用木炭在木板中央偏下的位置，用力画了一个不规则的、略显狭长的椭圆形轮廓，然后在轮廓内部，用更粗的线条划分出几个大块。
并在其中一个区域，大概相当于后世陕西及周边一带，画了一个小小的圈，标注道：“喏，这里，就是你们现在待的地方，大秦。”
蒙恬看着那个小小的圈，又看了看整个椭圆形轮廓的大小，眉头紧锁，显然觉得赵天成在夸大其词。
大秦疆域万里，怎会只占这么一点？
赵天成没理会他的表情，开始以这个“大秦”为中心，向外扩展。
他的炭笔首先向东移动，划过大片区域。
“从你们这往东，一直到大海边，这大片地方，现在基本都算是在你们控制下，或者影响力范围内，齐鲁燕赵旧地嘛。”
他的笔尖继续向东，点在了大海之中一串孤立的岛屿上。
“再往东，跨过这片海，有几个大岛，大概……嗯，距离你们这沿海，比如从琅琊那算起，直线距离大概有一千多里到两千里吧。”
“海上行舟，风波难测，顺风的话，可能一两个月能到，不顺风，可能半年都到不了，或者直接就喂了鱼虾。”
“那地方，现在上面住着一些土著，还处在石器时代末期，大概就跟你们这边几千年前差不多，用石头、骨头做工具，部落聚居，没什么像样的政权和国家。你们管那边叫‘倭人’或者‘东鯷人’？大概就是那种概念。”
他画了几个岛屿的轮廓，标注“倭岛”。
蒙恬问道：“石器时代？是何意？”
赵天成解释。
“就是主要用石头打磨成工具和武器，不会冶炼金属，或者只会弄点最简单的铜器。战斗力嘛，对付起来不难，但你们大军过去，最大的敌人不是他们，是海。海上飓风，他们可能叫‘大风’或‘海神怒’。”
“迷航、淡水粮食补给，都是大问题。派小股人马过去可能还行，大军远征，得不偿失。而且那地方多山，地震频繁，种粮食的地方不多，占了也没什么大用，顶多有点金银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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