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风暴（9）（暴风抉择！）
就在裁判莱恩数到“八”的瞬间，泰森，再一次，如同从废墟中站起的巨神，摇摇晃晃，但确确实实地，站了起来！
他站在那裡，眼神浑浊，失去了焦点，步伐飘忽，仿佛一阵微风吹来就能将他再次推入深渊。
他的防守抱架松散地悬在半空，似乎毫无作用。
但他站立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宣言——我，还未被征服！
裁判莱恩紧皱着眉头，快步上前，他的脸上写满了职业的严肃与个人的担忧。
他用手扶着泰森的肩膀，近距离仔细检查着他的状态。
他看到了泰森涣散的、几乎无法聚焦的瞳孔；
他感受到了泰森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听到了泰森那如同破风箱般艰难、急促的呼吸。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裁判，莱恩的知识和经验都在尖锐地提醒他：
这名拳手可能已经失去了继续有效防守和自我保护的能力。出于对拳手安全的最高负责，此时终止比赛，是合乎规则，也是合乎人道的选择。
“终止比赛？”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保护他，避免可能发生的、不可逆转的伤害。这是你的职责，杰克。”
他的手几乎要抬起来，做出那个结束一切的手势。
但，当他更加贴近地凝视泰森那双已经不再是浑浊的眼睛时，他看到了深处那一簇虽然微弱，却依然在疯狂燃烧的、不肯熄灭的火焰。
那火焰的名字，叫尊严，叫骄傲，叫战士的灵魂。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近十二万双眼睛聚焦于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期待。
这不是对血腥的渴望，而是一种对奇迹发生的虔诚祈祷，一种对超越极限的人性光辉的见证。
这场比赛，在这一刻，似乎已经超越了单纯的胜负，升华成了一种关于毅力、关于不屈的精神的象征。
然后，现实的、冰冷的考量如同冰水浇头。
判决泰森失败？
那些坐在前排、面色阴沉的赌场老板，那些背后下注了天文数字的势力，还有那些与泰森形象、与美国东海岸某种“面子”捆绑在一起的政客就坐在上面·····
他们会如何看待这个“剥夺”了泰森最后机会的判决？
他们不会将老牛杀死，而是丢掉那根造成后果的牛角！
这很可能不仅仅是本场比赛的争议，而是他杰克·莱恩裁判生涯的终结。
他不敢。
这个决定的重量，远超乎一场比赛。
保护拳手是崇高的，但在巨大的压力和这场对决已然代表的象征意义面前，莱恩犹豫了，动摇了。
他认为，在这样的时刻，剥夺一位战士选择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权利、剥夺自己赖以生存的职业生涯，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残酷。
最终，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几秒钟后，莱恩做出了他职业生涯中最艰难、也最具争议的决定之一。
他没有挥手终止比赛，而是示意维克托——比赛继续！
这个决定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冷水，观众席上爆发出巨大的、混杂着欢呼、质疑和惊呼的声浪。
维克托没有任何犹豫。
他立刻上前，试图终结这个看似已经只剩下一具空壳的对手。
肾上腺素在飙升，终结比赛的荣耀就在眼前。
但他的体力也所剩无几了。
连续的高强度输出，尤其是那几套旨在终结的组合拳，消耗了他大量的体能储备。
他的出拳，力量和精度都肉眼可见地下降，不再有之前那种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而泰森，在裁判允许继续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和战斗的意志压倒了一切痛苦——他不在乎任何事情，只想要赢，就像当年在布鲁克林用拳头将那些渣滓打碎一样！
他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向前搂抱，用头顶住维克托的下巴，缠绕他的手臂，破坏他的发力节奏。
当无法搂抱时，他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进行小幅度的移动，配合着松散但依然存在的格挡，扭曲着身体，尽可能地让重拳落在非要害部位。
他像一片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落叶，看似随时会被撕碎，却奇迹般地，在一次次的摇晃和重击的间隙中，顽强地存续了下来！
泰森竟然撑过了维克托这一波志在必得的终结攻势！
维克托的呼吸变得更加粗重， 体力消耗极大。
他没想到，一个看似已经意识模糊的对手，竟然还能如此坚韧。
而就在第五回合即将结束的铃声响起前，令人难以置信的、足以载入拳击史册的一幕，再次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上演：
在维克托一轮攻势结束，微微后退，试图调整一下紊乱的呼吸和节奏的刹那——那个瞬间，可能只有半秒钟，他的精神因为疲惫和久攻不下的焦躁而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松懈，防守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缝隙。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个看似已经油尽灯枯、只能被动挨打的泰森，动了！
那不是有意识的、精心策划的反击，更像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千锤百炼后形成的战斗本能，在绝境中被触发！
一记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的右手重拳，仿佛穿越了空间，没有任何预兆动作，穿透了维克托那因为疲惫而微微下垂的左臂防守，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再次命中了维克托刚刚遭受过重创的下巴！
“嘭！”
一声干净利落的闷响！
维克托的瞳孔瞬间放大，里面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他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瞬间被那从下巴传导至大脑的震荡波彻底轰散。
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被砍倒的巨树，双腿一软，第二次，重重地、毫无尊严地摔倒在拳台之上！
“哦——上帝啊！！！击倒！泰森！是泰森！他在绝境中再次击倒了维克托！！”
托尼的声音已经因为连续的、颠覆性的震撼而彻底嘶哑，“难以置信！绝对的难以置信！我从未在拳台上见过如此顽强的意志，如此戏剧性的反转！”
全场疯狂了！
之前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紧张，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人们从座位上弹射起来，挥舞着双臂，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和尖叫！
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从深渊边缘爬回的泰森，竟然再一次将强大的对手拖入了同样的地狱！
裁判莱恩也惊呆了，他甚至有瞬间的愣神，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推开试图上前查看的泰森——他此刻也几乎处于脱力状态，茫然地站在原地，开始对维克托读秒。
“一····二····三····”
熟悉的眩晕感，熟悉的失控感，以及一种更深的恐惧——他竟然再次被这个看似已经完蛋的对手击倒了！
但“芝加哥狂虎”的尊严和同样顽强的意志，让他拒绝就此沉沦。
不甘的怒火，让维克托站起来！
“四····五····六····”
维克托手臂用力，撑起沉重的身体，眼神中燃烧着屈辱和疯狂。
就在维克托用手臂撑起身体，膝盖即将离开地面，但尚未完全站稳的那一刻——
“铛——！！！”
第五回合结束的铃声，以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适时地、震耳欲聋地敲响了！
这声铃响，如同天堂的赦令，又如同戏剧的幕间提示，让这场惨烈到极致的消耗战，暂时画上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休止符。
几次了？
脑袋晕眩的维克托认为自己也许还在第二回合、也许还是第一回合····但铃声拯救了维克托，也暂时解放了泰森。
两位拳手几乎同时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如果不是各自的团队像救火队员一样迅速冲上拳台，他们可能会直接瘫倒在原地。
泰森被他的主教练和助手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拖回了蓝色角落。
他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泥，被重重地按在折凳上。
助理立刻取下他的护齿，他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引发肝部的阵阵抽痛。水桶、冰袋、毛巾····团队人员围绕着他，忙碌而焦急。
冰袋敷在肝部，剧烈的刺激让他身体一颤，但他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了。
汗水、血水、助手浇在他头上的冰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身体流淌，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渍。
泰森眼神凶狠地望着前方，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地狱般的经历中回过神来。
对面的红色角落，维克托的情况同样凄惨。
五回合被击倒四次，下巴再次遭受重创，信心无疑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但最重要的还是距离感！
所罗门在他耳边激动地喊着什么，但他似乎听不进去，只是茫然地喘息着，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冰袋紧紧压在他的下巴和肿起的脸颊上。
解说席上，兰普利和托尼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和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见证历史后的震撼。
“女士们先生们，”
兰普利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我刚才看到的一切。第四、第五回合，这两个回合，将注定被载入拳击史册，被所有拳迷永远铭记！”
托尼：“四次击倒！双方交替倒地！这不仅仅是技术和力量的对抗，这是意志、勇气、与人类所能承受的残酷极限的完美结合！不，是超越！”
“是的，兰普利！”
托尼接着说，“‘四回合之王’维克托的记录被打破了，他的卫冕赛这是一次超过四个回合！但今晚，在这座拳台上，他被泰森，两次放倒在地！”
兰普利：“然而，泰森也付出了惨重的、可能是无法挽回的代价！他同样被击倒两次，身体遭受了太多的重击，尤其是那记肝部打击，可能会产生持续的影响，甚至伴随他的余生！
他的体力，经过这两个回合的透支，将会是后面回合的巨大问题！他们两人，现在都是在靠意志力支撑着躯壳。”
托尼：“而裁判杰克·莱恩，他今晚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他刚才没有在泰森摇摇欲坠时终止比赛，这个决定无疑是大胆的，也必将引发巨大的争议。
有人认为他保护了拳手的尊严和比赛的完整性，也有人会指责他将拳手置于过度的危险之中。”
兰普利语气复杂：“但他或许明白，这场对决已经超越了普通的胜负。在那种氛围下，在泰森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焰面前，他不敢，也不能轻易终止这场史诗级的对决！这需要承担巨大的责任和风险。”
“我们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回味，来平复激动的心情。”
托尼总结道，“因为接下来，将是更加未知，可能也更加残酷的后半场！两位勇士的油箱里还剩下多少燃料？他们的意志还能支撑他们走多远？”
场馆内的灯光似乎都因为这两个回合惊心动魄的消耗而变得有些黯淡，但空气中弥漫的激情、硝烟、汗水和血腥味，却浓郁得化不开。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来回播放着刚才回合中几次击倒的慢镜头，每一次重放都引来观众阵阵惊呼。
地狱，才刚刚向他们展示它真正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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