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风暴（10）（丧钟为谁而鸣！）
当第六回合的钟声敲响，它不像是一个新开始的信号，更像是通往地狱更深层的丧钟。
空气粘稠得如同浸透了油脂，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维克托和泰森的肺叶。
场馆内震耳欲聋的喧嚣在前五个回合的极致消耗后，诡异地沉淀下来，变成一种压抑的、充满不祥预感的嗡嗡声，仿佛万千观众共同发出的恐惧颤音。
“各位观众，你们正在见证的，或许已经超越了职业拳击的范畴。”
资深解说员麦考伊——前两个解说员在一旁吸氧去了——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失去了往日的华丽，只剩下赤裸裸的震撼：
“竞技体育只有具有无畏意志的人才能参与，而拳击之所以是竞技体育之中最耀眼的，便是源于这是意志力的绝对比拼，是灵魂深处兽性的直接对话。”
“维克托，他的左眉骨就像一张无法合拢的嘴，鲜血不断渗出，流过眼角，将他半边脸染成狰狞的油画。他的下巴，我们怀疑已经有骨裂，每一次受到震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而‘铁人’泰森，他的左侧脸颊肿得老高，眼珠充血，视线是否受阻是个疑问。更致命的是他的右肋，那片黑紫色的淤痕，是维克托精准肝脏打击的杰作，他的呼吸声沉重得像一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没错，约翰。他们的动作开始变形了。看，维克托的左拳护头姿势比之前低了半英寸，这可能是疲劳，也可能是视线受阻后的无意识调整。泰森的滑步也不再流畅，脚步有些踉跄。”
他的搭档，前拳王安德森补充道，语气凝重：
“但可怕的是，他们的出拳力量！上帝，力量丝毫没有减弱！因为防守在崩溃，他们更倾向于用攻击代替防御，每一拳都aim着终结比赛，这让他们交换的每一击都更加致命！”
“但是各位观众，我们应该高兴！”
麦考伊站起来大喊：“也许在整个二十世纪，在这一百年内，再也没有比这更为精彩的拳击！在这一战之后，拳击注定会有王者站出来！”
拳台上，维克托的视野确实被鲜血和汗水模糊了一半。
他看到对面的泰森仿佛在血色滤镜中晃动，像一个不屈的鬼影。
下巴传来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中枢，提醒他身体正在逼近崩溃的边缘。
但他脑中回响着的，是老杰克在回合开始前死死抓着他肩膀的低吼：
“忘掉痛苦！维克托！忘掉该死的一切！向前！向前！冲锋！我见到过的！你们是可以的！”
“他们都说我们是软蛋，我们回来他们说了我们一辈子！可我分明是打光了子弹之后才投降的！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我值得一枚勋章！而不是该死的连抚恤金都拿不到！！打败他们！！！”
“你的拳头就是你的语言！用它们告诉那个混蛋，谁才是这个擂台的王！”
——维克托听了屁，一句也没进耳朵，因为耳膜被泰森三次下巴打破了！
泰森的情况同样糟糕。
右侧肋部的剧痛如同有烧红的铁钳在不断夹紧，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离水的鱼，拼命张着嘴，却吸不进足够的氧气。
左脸颊的肿胀让他的视野有些狭窄，但他死死盯着维克托那流血的眼眶——那是目标，是灯塔，是他通往胜利的唯一路径。
他记得自己团队的分析：“维克托的抗击打能力顶级，但连续打击叠加伤害，他会崩溃！尤其是那个伤口，攻击它！”
回合进行到一分十五秒。
机会在电光火石间出现。
维克托一记略显僵直的右手重拳落空，身体因为惯性微微前倾，护头的左手下意识地又放低了些许。
就是这个瞬间！
泰森的瞳孔猛地收缩，全身残存的力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
他不是用标准的、大开大合的摆拳，而是在近距离，凭借腰腹核心的瞬间扭转，打出一记极其隐蔽、短促却凝聚了全身力量的左手平勾拳！
这一拳，角度刁钻，时机抓得妙到毫巅。
它绕过了维克托那已经不够严密的防守，如同一条毒蛇，精准地撕咬在维克托已经肿胀变形的右脸颊上！
“砰！”
一声闷响，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
维克托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被一柄巨锤砸中，所有的声音、光线、色彩瞬间碎裂，变成一片嗡鸣的空白。
头部遭受的冲击力让他的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平衡感彻底丧失。
他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毫无缓冲地向前栽倒在拳台冰冷、沾满汗渍的帆布地板上。
“击倒了！我的天哪！”
麦考伊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泰森！一记完美的、隐蔽的左手平勾拳！维克托倒下了！这是他本场比赛第五次被击倒！他能站起来吗？裁判米尔斯·莱恩开始读秒了！”
“一！”
莱恩，这位经验丰富的裁判，一个箭步冲上前，单膝跪在维克托身边，声音冷静而清晰地开始计数。
但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手指紧紧捏在一起。
他紧紧盯着维克托的眼睛，判断着他的意识状态。
这一拳看起来太重了，维克托的下巴······已经变得更平了！
观众席上，惊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
许多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拳台上的情况。
那些捂着嘴巴的女性观众中，已经有人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将脸埋在身边同伴的肩膀上。
不忍再看，却又无法移开目光。
白宫来的一把手或者曾经一把手，此刻也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与疏离，身体前倾，眉头紧锁，交换着严肃的眼神。
这场面太过惨烈，甚至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不安的暴力美学，这已经超出了他们习惯的政治博弈和权力算计，这是最直接的生命碰撞。
他们不喜欢这样的力量，如同他们不喜欢步枪一样——肯尼迪对此尤其不喜欢。
“二····三····”
读秒声在维克托的耳中，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模糊而扭曲。
他趴在帆布上，脸贴着那微凉粗糙的表面，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四！”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心脏最深处爆炸开来，瞬间驱散了麻木与放弃的念头。
维克托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抠住了帆布。
“五！”
他开始动了！
先是手臂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然后是颤抖的双腿试图寻找支点。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但他凭借着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挣扎着要站起来。
“他动了！维克托在试图起身！”
安德森的声音带着激动，“他的眼神！看他的眼神！虽然涣散，但里面有一种不肯熄灭的火！”
泰森站在自己的角落附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肋部的疼痛因为刚才的爆发性出拳而更加剧烈。
他死死盯着那个正在挣扎起身的身影，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果然，没那么容易结束。
这个男人，和他一样，是来自地狱一样的世界——布鲁克林和芝加哥南区的唯一区别就是南区的真理更有用。
他必须继续攻击，直到将他彻底摧毁。
“六·····七·····”
维克托用拳套撑着地面，一条腿跪了起来，另一条腿也在奋力支撑。
他的身体剧烈摇晃着，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
裁判莱恩紧紧盯着他，只要他表现出任何无法继续的迹象，读秒就会立刻停止。
“八！”
就在“八”字落下的瞬间，维克托猛地抬起头！
那双被鲜血和汗水模糊的眼睛，此刻竟然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里面所有的犹豫和痛苦都被扫空，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的兽性——对胜利的渴望，对站立到最后的执念！
低吼一声，借着这股意志的爆发力，猛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了！”
麦考伊几乎是吼出来的，“维克托站起来了！再一次！在第八秒！难以置信的意志力！他通过了读秒！比赛继续！他是抗击打能力最强的拳王！即便这一场败了！他仍然是名人堂级别的选手！”
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混合着敬佩与担忧的欢呼和掌声——他们见证了一个战士的灵魂在绝境中的燃烧。
莱恩迅速而仔细地检查了维克托的状态，确认他虽然摇摇欲坠，但意识清醒，能够继续比赛。他挥手示意泰森可以继续进攻。
泰森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扑了上来。
他的拳头如同冰雹般砸向维克托，aim着那个血流不止的眉骨和受创的下巴。
维克托只能凭借本能和残存的体力，死死抱住头部，身体蜷缩，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他的格挡姿势已经变形，脚步虚浮，但他就是没有倒下！
回合结束的钟声，在‘砰砰砰’之中响起。
泰森不甘地放下拳头，狠狠地瞪了维克托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角落。
他知道，他错过了一次绝佳的终结机会。
维克托则几乎是靠着本能，踉跄地、一步三晃地走向自己的角落。
他的团队立刻冲了上来，扶着他坐下，止血、敷冰、喂水、快速按摩松弛肌肉····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急迫。
老杰克在他耳边声嘶力竭地喊着，试图将战术和鼓励灌入他几乎被击碎的意识里。
维克托早已经看不清那些总统坐在哪里，更不会有之前瞎想的‘握手的时候捏死他们从而在历史书上有那么一段话有自己的名字’的想法——就是不知道是李胜利还是维克托·李。
短暂的休息，对于维克托和泰森而言，不过是痛苦从巅峰略微回落的喘息之机。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疲劳如同沉重的铅块灌注在四肢百骸。
但他们的眼神，在短暂的涣散后，迅速重新凝聚起更加炽烈、更加非人的光芒。
“女士们先生们，第六回合的惊心动魄还历历在目，第七回合即将开始！”
麦考伊的声音依旧紧绷，“维克托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他的体能和意志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而泰森，他必然因为没能一举终结对手而感到懊恼，同时也消耗了大量体力。这个回合，是关键！”
安德森分析道：“泰森会继续施压，他不会给维克托太多恢复的时间。但维克托，别忘了，他是一位技术精湛的反击大师。在极度被动和受伤的情况下，他的反击往往最为致命。泰森必须小心，他的冒进可能会带来灾难。”
这些解说员的屁股偏的没边！
钟声敲响！
第七回合开始。
果然，泰森一上来就采取了极富侵略性的压迫式打法。
他的脚步比上一回合末显得稍微稳健了一些，似乎那九十秒的休息让他稍微缓过了一口气。
他的刺拳像毒蛇的信子，不断点向维克托流血的眼眶，干扰他的视线，同时重拳蓄势待发，寻找着终结的机会。
“泰森在进攻！他的组合拳如同狂风暴雨！左摆拳！右直拳！维克托还在后退，他的防守看起来摇摇欲坠！”
麦考伊语速极快。
维克托确实处于守势。
他移动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不断格挡、闪避，偶尔用直拳还击，试图控制距离。
维克托看起来就像是在暴风雨中随时会熄灭的残烛。
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那里面并非绝望或混乱，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像是在计算，在等待。
他在适应泰森的节奏，在疼痛和疲劳的干扰下，寻找着那个可能一闪即逝的机会。
泰森久攻不下，内心的焦躁开始滋生。
他渴望KO，渴望用最直接的方式摧毁这个顽强的对手。
当看到维克托的步伐越来越踉跄，格挡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机会！
他看到了一个空隙！
维克托在后退中，右脚似乎绊了一下，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失衡！
就是现在！
泰森低吼一声，放弃了严密的防守，全身力量灌注于右臂，一记足以开山裂石的右手重摆拳，朝着维克托因为微失平衡而暴露出的头部空档，轰然砸去！
这是他凝聚了所有力量和愤怒的一击。
志在必得！
然而，这微小的失衡，是维克托精心设计的陷阱！
就在泰森的重拳即将及体的瞬间，维克托那看似踉跄的身体，以一种超越极限的协调性和反应速度，猛地向左侧做出了一个微小而精准的滑步！
同时，他一直蓄势待发的右手，如同蛰伏已久的眼镜蛇，不是摆拳，不是勾拳，而是最直接、最迅猛、凝聚了他全部剩余力量和对胜利所有渴望的一记右手直拳！
后发先至！
“砰！！！！！”
又是一声更加沉重、更加令人心悸的闷响！
维克托的右手拳套，结结实实地、毫无花巧地轰在了泰森毫无防护的脑门正中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泰森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狂野和自信瞬间被一片茫然的空白所取代。
那感觉不像被拳头击中，更像是被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迎面撞上！
颅骨仿佛要裂开，大脑在颅腔内剧烈震荡，眼前金星乱冒，然后迅速被黑暗吞噬。
他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倒下的姿势，就像一根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轰然向后仰倒，重重地砸在拳台上，甚至弹动了一下。
“哦！！！！！！！”
全场观众集体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是爆炸般的惊呼！
“击倒了！逆转！惊天大逆转！”
麦考伊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变形，“维克托！维克托一记完美的右手直拳反击！正中靶心！泰森倒下了！他看起来被打懵了！第四次！泰森第四次被击倒！”
“完美的陷阱！”
安德森的声音也在颤抖，“维克托用他大师级的演技和反击技术，惩罚了泰森的冒进！这一拳的力量公牛也不能挡！·····上帝，泰森能醒来吗？”
台下的公牛扛把子瘪了瘪嘴，但没有嘟囔出来——他是打球的，不是打架代打球的——但是学个一两招，回去对付坏小子军团也行。
裁判莱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再次冲上前，跪在泰森身边，大声读秒：“一！二！”
泰森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涣散，似乎失去了焦点。
脑门正中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三！四！”
观众们再次屏住了呼吸。
局势的瞬间逆转让他们的大脑几乎处理不过来。
刚刚还是泰森占据绝对主动，下一秒就已经倒地不起。
这就是重量级拳击！
一拳定乾坤！
白宫的幕僚们中，有人下意识地松了松领带，仿佛也被这窒息的气氛所感染。
他们看着台上那个倒地不起的巨汉，眼神复杂——美国人难道要接纳华裔成为美国人的一员？
这怎么可能！
他们可不是被英格兰当做牧场的爱尔兰、不是被教派愚弄的意大利人、更不是流浪数千年的背叛者、不是连算数都不会的黑哥们，他们有一个完整、强大、厚重的‘常国’作为后盾！
到时候听谁的？
“五！六！”
泰森的指尖动了一下。
然后，他的手臂开始挣扎，试图支撑起身体。
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脑门处的剧痛提醒着他刚才遭受了何等重击。
不···绝不····他还没有拿到梦寐以求的金腰带，他还没有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一股同样野蛮的意志力，从他濒临崩溃的身体深处涌出。
“他动了！泰森也在试图起身！”
麦考伊喊道，“两位拳王，都拥有钢铁般的意志！”
“七！八！”
泰森的动作比维克托刚才更加艰难，更加缓慢。
他几乎是靠着纯粹的蛮力和对失败的恐惧，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从帆布上撑了起来。
当他最终摇晃着站定时，他的眼神和刚才的维克托如出一辙——茫然，痛苦，但深处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他站起来了！在第九秒！泰森也站起来了！”
安德森的声音充满了敬佩，“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比赛！两位拳王，轮流被击倒，又轮流靠着非人的意志站起来！”
莱恩再次上前检查，泰森勉强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继续。
但他的状态显然比刚才的维克托更差，脚步虚浮，眼神无法立刻聚焦。
维克托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扑了上去，发动猛攻！
他不会给对手任何恢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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