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痛悔
黄二毛是烧锅炉房的工人，这天晚上他喝了点酒，正要上夜班去，走到一半，看见路上躺了个人，吓了一跳。
“同志同志，你咋了？你醒醒，这可不能睡啊！”
他赶紧过去，晚上把人扶起来，结果就路灯一看，地上全是血。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妈呀一声惨叫，缓了半晌，试探着摸了摸鼻息，还好，还有气。
飞快的跑到附近值班室，打了电话。
“喂，公安同志，你快过来一趟吧！可了不得了……”
转头又回来，怕人冻坏了，把自个儿棉袄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这谁家小媳妇，这肚子……是怀孕了吧？真可怜呐！”
他揣着手站在路边，等着公安过来。
没多大功夫，一辆边三轮摩托车闪着灯开了过来。
从车斗里跳下来的公安，竟是顾峰。
他今晚值班，接到电话说有人晕倒在路上，还流着血，就赶紧过来了。
凑近一看，顾峰心里咯噔一下：“静姝？”
“静姝你怎么了？你醒一醒！”
他也顾不上多想，赶紧和同事一起，小心翼翼地把人抬上车斗，以最快速度送到了最近的区医院。
值班大夫一看情况，就知道这麻烦了，赶紧找人过来抢救。
推进手术室大半天，大夫才出来，摘下口罩，对等在外面的顾峰摇摇头：“大人抢救过来了，暂时没有危险，只是失血太多，得输血。”
“那孩子……”
“没保住！”大夫摇了摇头：“月份不小了，太可惜了。”
顾峰心里一沉，重重叹了口气。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沈静姝，脸色白得像纸，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让同事先回去，自己留在医院守着，又想办法通知蒋伯封。
另一边，蒋伯封在医院病房里守了他妈一夜。
老太太哼哼唧唧，一会儿喊疼，一会儿要水，折腾到天快亮才消停点。
蒋伯封靠在椅子上，眼皮沉得打架，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一时是母亲头破血流的样子，一时又是沈静姝昨晚那双通红愤怒的眼睛，还有她说的那些戳心窝子的话。
天亮了，蒋母总算睡踏实了。
蒋伯封看着窗外发白的天色，心里的火气消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和后悔。
他觉得自己昨晚的话确实太重了，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冲静姝喊啊，她还怀着孕呢。
他起身，想去买点早饭，顺便回家看看。
静姝一个人回的家，他有点不放心。
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岳父沈育德急匆匆赶来，脸色很难看。
“伯封！静姝呢？是不是跟你在一块？你们俩怎么回事？她一个孕妇，你就这么让他在医院待着？”
沈育德问得急，眼睛里有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好。
蒋伯封心里“咯噔”一下：“她……她没回家？她昨晚从妈病房出去，我们就分开了，我以为她回家了……”
“回家？回什么家！我等到后半夜都没见人！”沈育德急了，“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因为啥？”
蒋伯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说，医院值班室的人跑出来喊：“蒋伯封同志！电话！找你的！说是公安局的！”
蒋伯封心里莫名一慌，赶紧跑过去接电话。
电话是顾峰打来的，语气很沉：“蒋厂长，你可让我好找啊。”
“……怎么了？”
“静姝同志出事了，你来二楼抢救室一趟。”
蒋伯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说话声都不利索了：“她怎么了？她是不是……”
“你过来就知道了。”
顾峰没多说，挂了电话。
蒋伯封手里的听筒“啪”地掉在桌子上，脸色瞬间白了。
他也顾不上跟岳父解释，扭头就往楼下跑。
沈育德一看这情形，知道肯定出大事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跑到二楼，顾峰正等在抢救室外面的长椅旁。
看到蒋伯封跑来，他站起身，脸色凝重。
“静姝呢？她到底怎么了？”蒋伯封喘着气问。
“昨晚有个锅炉房的工人发现她晕倒在路上，下身出血，就送来了。”顾峰看着他，停顿了一下，才低声说，“人抢救过来了，但是……孩子没保住，流产了。”
蒋伯封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猛地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孩子……没了？他和静姝盼了这么久的孩子……昨天还好好的……
他眼前发黑，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幸亏顾峰伸手扶了他一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嘴唇哆嗦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顾峰叹了口气：“医生说她受了很大刺激，情绪激动，又可能摔了一下……具体原因还不清楚。”
“你去看看她吧，还没醒。”
蒋伯封踉跄着推开抢救室的门。
沈静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干裂，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整个人却没什么鲜活气儿。
她的手露在外面，手背上打着吊针。
蒋伯封一步一步挪到床边，看着妻子惨白憔悴脸，再看看那已经平坦下去的肚子。
昨晚争吵的画面一幕幕在他脑子里闪过——他怀疑的质问，她激动的反驳，那些互相伤害的狠话……最后她哭着跑开的背影……
一股强烈到无法形容的悔恨和疼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像被刀子捅了似的，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他慢慢蹲下身，双手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喉咙里是压抑到极点的呜咽声。
“静姝……对不起……我混蛋……我不是人……”他语无伦次地喃喃着，眼泪从指缝里不断涌出来。
“我……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不管，我错了，静姝……”
沈育德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看着女儿惨白的脸，再听听女婿那悔恨的哭声，老人家的眼圈也红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沈静姝才幽幽转醒。
一醒来，就看见旁边挂着的吊瓶，药液在滴管里滴滴答答，后知后觉，她抚上肚子……
“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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