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王座与焦土

南门守将张威，是摄政王麾下最悍勇的一条疯狗。

他已将三千精锐死士布满城头，滚木礌石堆积如山，做好了用人命将这座城门染成血色的准备。

然而，当桃源新军的阵中，三座高达五丈、通体由钢铁与硬木构成、由无数齿轮和杠杆驱动的狰狞巨兽，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驶出时，城头上所有叫嚣的、悍不畏死的士兵，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是什么鬼东西？

“稳住！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木头架子！”张威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驱散那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寒意。

回答他的，是那三座名为“开山”的攻城巨兽前端，骤然爆发出的一阵沉闷轰鸣！

射出的不是弩箭，更不是石块，而是数十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陶罐。

陶罐划出精准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城头最密集的防御阵地中央。

没有爆炸，没有火焰。

只有一片足以让正午太阳都为之失色的纯白色强光，和一声能刺穿耳膜的尖锐巨响，轰然爆发！

“啊！”

城头之上，数百名士兵惨叫着丢掉兵器，痛苦地捂住眼睛和耳朵，那感觉，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们的眼球和大脑！

坚固的盾阵瞬间从内部崩溃，士兵们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张威也被震得七荤八素，眼前一片白茫茫，耳中只剩下令人发疯的嗡鸣。

就在这片混乱炼狱中，“开山”巨兽两侧数十个黑洞洞的射击孔，无声地伸出了桃源县最新式的连发手弩。

“嗡！”

冰冷的弩箭如同死神的梳齿，以一种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恐怖密度，对城头进行了地毯式的覆盖。

惨叫声此起彼伏，又迅速归于沉寂。

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三座巨兽不紧不慢地抵达城下。

它们底部那根由生铁铸造的、水桶粗的巨型撞锤，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机括声中，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富有节奏地轰击着那扇厚达半尺的包铁城门。

“咚！”

“咚！”

“咚！”

每一次撞击，都仿佛是为这座旧城敲响的丧钟。

在守军彻底崩溃的注视下，“开山”巨兽的顶部，一条由钢铁和木板构成的折叠式长桥，在一阵“嘎吱”声中缓缓展开，如同一条来自地狱的钢铁长舌，稳稳地搭上了城墙的垛口。

桃源新军的士兵，如履平地般，踏着这条死亡之桥，冲上了那片早已尸横遍野的城头。

南门的防线，在开战不到一刻钟，便已崩溃。

太和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女帝萧青鸾端坐龙椅，那身只有祭天时才会穿戴的十二章纹帝袍，让她看起来不似凡人，更像一尊来自九天的神祇。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了三朝元老、大理寺卿陈岩的身上。

“陈爱卿，”她的声音清冷而平静，穿透了所有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朕且问你，依我大景律，私调禁军，封锁京城，意图谋逆，是何罪？”

陈岩那苍老的身躯猛地一颤，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如雨水般滚落，浸湿了身前的金砖。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他无法回避，更无法撒谎。

在女帝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下，他只能重重叩首，用一种嘶哑到近乎破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回……回陛下，按律……当……当诛九族。”

“诛九族”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大殿内轰然炸开！

数十名与摄政王关系密切、本以为法不责众的官员，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女帝缓缓点头，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好。”

“那么，朕今日便下一道旨意：凡摄政王之党羽，一刻钟内，弃械出降者，朕赦其罪。”

她顿了顿，那声音里，带上了足以冻结灵魂的无上天威。

“一刻钟后，仍执迷不悟者，以谋逆同党论处，按律，诛九族！”

一道旨意，如同一柄最锋利的解剖刀，将摄政王和他那些所谓的“党羽”，从利益的共同体，彻底割裂成了生与死的对立面。

西城区的巷战，对于摄政王的职业军队而言，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

一个百人队刚刚冲入一条看似寻常的窄巷，两侧的屋顶之上，便如下雨般扔下了数十个燃烧的火油瓶和滚烫的金汁。

紧接着，巷口巷尾被早已准备好的垃圾车瞬间堵死，他们成了一群被关在烤炉里的活猪。

另一队士兵在追击几个看似手无寸铁的“乱民”时，被引入了一家打铁铺。

他们前脚刚进，后院那几个平日里只会傻笑的学徒，便人手一柄烧红的铁钳和淬火的重锤，如同疯魔般从暗门冲了出来。

整个西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恶意的战争迷宫。

酒楼的伙计能从地窖摸到街对面的布庄，平日里满街乱窜的顽童成了最敏捷的信使，就连平日里只会家长里短的大妈，都会冷不丁地从窗户里泼下一盆滚烫的洗脚水。

这座城市，活了过来，用它最原始、也最野蛮的方式，开始疯狂吞噬这些曾经的“守护者”。

摄政王府，地下密室。

萧远山听着一条条如同催命符般的战败密报，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扭曲着，最后，竟化为一种狰狞到极致的平静。

他叫来自己的心腹死士统领。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如同两块浮冰在摩擦。

“第一，去城东的福安坊、永乐坊，把所有平民都给本王抓起来，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推到皇城防线之前！本王要看看，他李澈的炮弹，敢不敢对着这些他口口声声要保护的‘万民’发射！”

“第二，”他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疯狂的快意，“去把官仓，尤其是那几个存着今年新粮的粮仓，全都给本王点了！他萧青鸾不是想当千古圣君吗？本王就把一座空城，一群饿鬼，留给她！”

“那……王爷，黑盒里的东西……”统领迟疑地问。

萧远山缓缓走到密室深处，轻轻抚摸着那个尘封已久的黑色铁盒，脸上露出一抹诡异到令人心悸的微笑。

“不急……那是留给李澈本人的，最后一份大礼。”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耳语。

“先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绝望。”

处理完所有命令后，密室中只剩下萧远山一人。

他走到最深处，那里供奉着一个孤零零的牌位，上面写的不是他的列祖列宗，而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嫣儿。

他用近乎梦呓的声音轻语，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疯狂。

“嫣儿，你看到了吗？”

“很快，整个京城都会下去陪你……”

“包括那个女人的江山，和她最心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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