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震惊!金陵最大老赖竟是他,最终下
山风停了。
整个鸡鸣寺,万籁俱寂。
唯有那寂静本身,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脏。
大雄宝殿的台阶之上,了凡方丈站在那里,如同一尊被岁月风化了千年的石像。
他的僧袍在方才的奔走中已然凌乱,那张往日里宝相庄严的面容,此刻只剩下被抽干了所有血色死灰般的惨白。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倚仗,所有的人脉,所有的香火情都在这片黑暗中消融得无影无踪。
了凡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看见朱由检的目光,那如同巡视牲栏般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瘫软在地的官绅巨贾。
了凡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当那目光掠过致仕的户部侍郎时,那位南京大员的身躯如同被冰水浇透的病鸡,猛地一抽便彻底瘫了下去,眼中最后一点神光也黯淡了。
不能再等了。
一股求生的本能,混杂着三十年南朝第一寺住持的尊严,从那已经冰封的骨髓深处榨出了最后一丝力气。
了凡强行压下膝盖骨中传来的,想要跪倒叩首的战栗,双手在身前缓缓合十。
这个他做了数万遍的动作,此刻却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气力。
他的指尖,冰冷得像死人。
“阿弥陀陀……”
一声佛号,从他干涩的嘴唇中挤出,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迈开了脚步。
一步,两步
了凡走下高高的台阶,走下那象征着佛门尊严与清净的莲花宝座,走向那代表着人间至高权力的玄衣帝王。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那双深渊般的眼眸,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丝一毫可以被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但他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终于,了凡在距离朱由检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既表示了臣服,又保留了那么一丝微不足道属于方外之人的体面。
了凡缓缓弯下腰,那袭被无数人景仰过的月白色僧袍,此刻卑微地垂落在地。
“贫僧了凡,不知圣驾亲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了凡的声音竭力保持着平稳,字正腔圆,一如往昔在讲经法会上面对数千信众那般从容不迫。
他将头深深地埋下,用最恭敬的姿态,掩饰住自己眼底那无法遏制的恐惧。
了凡依旧抱着那么一丝幻想。
一丝微弱如风中残烛般的幻想。
他想,或许,这只是天子的一次雷霆示威。
毕竟,鸡鸣寺百年来声望卓著。
只要自己应对得体,姿态放得足够低,或许尚有转圜的余地。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如何将寺庙的不法之事,解释为方便之举,如何将那些见不得光的金钱往来,粉饰成信众功德。
他相信自己这三十年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质问不是怒斥。
了凡等来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了凡保持着躬身合十的姿势,如同一座石雕。
他能感觉到,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僧衣,正顺着他的脊背如一条条小蛇般滑落。
他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为他的生命倒数。
了凡甚至不敢抬头。
许久,许久。
久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以为时间已经停止。
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终于响起。
“朕,是来收账的。”
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就像一个普通的商贾走进了一家欠了他银子的店铺。
了凡方丈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收账?
不是问罪?不是讨伐?
了凡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错愕与不解,那双因为恐惧而紧缩的瞳孔,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天子。
“收……收账?”
朱由检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但那笑意,仿佛只有冰封三尺的嘲弄。
他没有回答了凡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越过了凡的肩膀,投向了远处那座金碧辉煌宝相庄严的大雄宝殿。
“忻城伯赵之龙,于天启三年捐赠贵寺水田三千亩。天启五年又捐了五千亩。前后八千亩上等水田,皆在应天府附近,地契文书可还在寺中?”
了凡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尽数凝固!
赵之龙!
那位在南京城中飞扬跋扈,连应天府尹都要让他三分的世袭勋贵!
他确实是鸡鸣寺最大的“功德主”之一!
那八千亩水田名义上归于寺庙,实际上只是借着佛门净地的名头,逃避朝廷那日益繁重的赋税罢了!
这是江南各大寺庙与豪族之间,早已心照不宣的秘密!
是维系他们之间利益勾结最重要的一条纽带!
皇帝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连年份、亩数都分毫不差!
皇帝这是早已将所有的罪证,都牢牢攥在了手中!
朱由检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了凡那张瞬间变得如同死人般的脸,他依旧用那平淡的语调继续说道:
“此八千亩水田,按照朝廷之策,十三年来,应缴的漕粮和税银朕很好奇,这笔钱,忻城伯是给了贵寺,还是贵寺替他还给了朝廷?”
朱由检顿了顿,目光终于从大殿收回,重新落在了了凡惨白的脸上。
“还有。这些来,有多少像赵之龙这样的善人?他们又捐了多少田?给了你们多少见不得光的香火钱?”
“这些,都是账。”
“朕今日此来,便是要与尔等将这些账一笔一笔算个清楚。”
“账本,拿出来给朕看看。”
一字一句,如冰锥,如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了凡的心脏。
他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什么禅心,什么定力,什么口才,在皇帝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冷汗,从他每一个毛孔中疯狂地涌出!
了凡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玄衣天子仿佛化作了手持勾魂笔的阎罗,而他自己就是那跪在森罗殿前无可辩驳的恶鬼!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了凡知道,那本真正的账本一旦交出去账本上记录的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显赫的家族。
那将是一场席卷整个南直隶的血腥风暴!
那些人,是不会让他活着的!
而眼前这位天子……更不会让他活着!
横竖都是死!
绝望之中,一股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草般从了凡的心底滋生。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要拖!拖延时间!
皇帝南巡只带了这些亲军,金陵城内外的卫所,南京的六部九卿,那些与鸡鸣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绅勋贵,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只要能拖到他们得到消息,组织起足够的力量,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了凡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那几乎要涣散的神智重新凝聚了起来。
他抬起头,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陛下……陛下明鉴。”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与紧张而变得尖锐起来。
“寺内账目繁杂琐碎,皆为供奉十方诸佛、修缮庙宇、赈济灾民之用,所记皆为一笔笔功德,而非……而非凡俗之账。”
“若陛下欲知,此乃贫僧与鸡鸣寺的无上荣光。只是……只是账目实在太多,贫僧需召集寺内知客、库头等,仔细整理一番,方能呈送御览。还请陛下…还请陛下稍作片刻,移步禅房稍待,贫僧去去就回!”
他说得恳切无比,将自己拖延时间的真实意图,掩藏在为君王整理账目的恭敬外壳之下。
他甚至微微侧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在赌。
赌这位年轻的天子,会顾及一丝帝王的体面。
赌这位年轻的天子,会相信他这最后的谎言。
然而,了凡看到的,是皇帝笑了。
那笑容温暖纯真,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朱由检不再看了凡。
他只是将目光轻轻地转向了自己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如同一尊铁铸雕像般纹丝不动的禁军统周全。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没有言语没有手势没有点头示意。
仅仅是一个眼神。
周全,瞬间领会!
“噌——”
一声轻微到几乎难以听闻的摩擦声响起。
那是周全的手,握住了刀柄。
下一刹那!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闪电,猛地踏前一步!
快!
快到了极致!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他们只看到一道残影一闪而过!
唯有阳光,捕捉到了一丝痕迹!
那是一道如同血色弯月般的弧线!
是刀光!
那柄御前佩刀此刻正以斩断世间一切因果的决绝,划过了了凡方丈的脖颈!
了凡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他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那个挤出来的谦卑笑容上。
了凡的眼中还带着一丝不解与愕然,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笑。
然后,他的世界便天旋地转起来。
了凡看到了一具熟悉的,穿着月白色僧袍的无头身体,还保持着躬身合十的姿态。
他看到那脖颈的断口处,血肉模糊,白色的筋骨与红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看到一股温热猩红的液体从那断口处冲天而起!
那血泉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妖异而璀璨的光芒,飞溅出十数步之远!
“噗嗤!”
直到这一刻,那刀锋切开血肉与骨骼的声音才仿佛姗姗来迟般,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滚烫的鲜血,溅了满地。
几滴滚烫的血珠甚至跨越了五步的距离,溅在了朱由检那身玄色的常服之上,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不是鲜血,只是几滴恼人的雨水。
更多的血则是迎头泼向了了凡身后,那尊慈眉善目俯瞰众生的鎏金佛像!
那尊耗费了无数金银,接受了万民香火的佛陀,那张带着悲悯与智慧的永恒微笑的脸,此刻,被一片粘稠温热的猩红色彻底覆盖!
而了凡那颗还带着惊愕与不信的头颅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之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咚……咕噜噜……”
它像一个被孩童随意丢弃的皮球,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弹跳滚动,最终,滚入了那群蜷缩在地的官绅巨贾之中,不偏不倚地停在了那位致仕的户部侍郎脚边。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对上了侍郎那双瞬间失去所有神采的眸子。
那位在官场沉浮一生,自诩见惯风浪的老大人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咯咯声,他想尖叫,却发现肺里的空气早已被抽干;他想后退,却发现四肢如同灌满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他的眼珠猛地向上翻起,露出了可怖的眼白,竟是连晕厥这种逃避的方式都做不到,只是浑身剧烈地抽搐着,一股腥臊的温热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华贵的绸裤下迅速蔓延开来,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滩屈辱的痕迹。
他不是唯一一个。
身旁的其他官绅更是丑态百出,彻底撕碎了平日里所有的体面与威严。
有的死命地用手肘和脚跟向后蹭,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使得动作变形只是在原地狼狈地打转;有的则将头死死埋在臂弯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仿佛如此便能隔绝这佛前化作修罗场的人间地狱。
更多的,则是和那位侍郎一样,彻底崩溃,瘫软如一滩烂泥,涕泗横流,口中喃喃着无人能懂的疯话。
他们一生的尊荣、权势与城府,在这一颗滚到脚边的头颅面前,被碾成了最卑贱的尘埃。
整个鸡鸣寺,在经历了这短暂而恐怖的死寂之后,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然而,这尖叫却又被那如墙而立的士卒们死死地挡了回去,只能在这小小的庭院中徒劳地回荡,更添了几分绝望的意味。
在一片混乱与恐惧的背景音中,皇帝缓缓地动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了脚。
他的皂靴轻轻地踩过那具尚在喷涌着鲜血的无头尸身,踩过了凡那只还保持着合十姿态却已冰冷的手掌,仿佛只是踩过了一块挡路的石头。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那群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僧众面前。
皇帝停下脚步。
庭院中的尖叫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个玄衣帝王的身上。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淡。
“朕的话,似乎总是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解。所幸凡方丈慈悲,愿舍此身为诸位做了一次最清晰的注解。”
皇帝顿了顿,那短暂的沉默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重量。
“现在,还有哪位需要朕再为他解惑一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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