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都督府的人心(二)

这个问题直接触及了军队腐败的核心，也是历代王朝难以根治的顽疾。

梁言闻言，额头顿时冒出了细汗，他翻看了一下手边有限的统计册子，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大都督，各地报上来的在册兵额总计约……约四十余万。军户与募兵比例，各地不一，河北、河南募兵稍多，河东、齐鲁仍以军户为主，团练则多为辅助……至于……至于吃空饷……这个……卑职……卑职目前文书不全，实在……实在难以估算……”

他面露难色，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和职权范围，也非仅凭现有文书就能厘清。

李胜见他窘迫，正欲让他不必紧张，日后再查。

就在这时，站在梁言身侧稍后位置的一名都事，忽然上前一步，拱手躬身，声音清朗而不失恭敬地开口道：“大都督，卑职毛元龙，或可试答此问。”

李胜目光一凝，落在说话之人身上。只见此人年约三十，面容清瘦，目光沉稳有神，并无寻常的畏缩之态。

他饶有兴趣地点点头：“哦？毛都事但说无妨。”

得到许可，毛元龙不慌不忙，条理清晰地陈述起来：“禀大都督，据卑职近日整理过往零散卷宗及兵部旧档，结合各地钱粮奏销粗略估算，我都督府名义上所辖北方诸道及京营兵额，应在四十二万至四十五万之间。然，此仅为纸面之数。”

他略一停顿，继续道：“其中，军户因屯田废弛、逃亡甚众，实额恐不足七成；募兵之中，吃空饷、老弱充数者，依各地风气不同，约在两到四成之间；团练乃地方自筹，数额浮动最大，且多不纳入朝廷常规粮饷，其虚报冒领之情，更为严重。”

毛元龙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李胜，“卑职冒昧估算，各地实际能战之兵，恐不及在册兵额之六成，甚至更少。仅吃空饷一项，每年所耗国帑，便是一个天文数字。其中尤以河南、河北部分军镇为甚，虚额可能高达四五成之多。”

他的分析并非凭空臆测，而是引用了部分过往钱粮数据作为支撑，虽然不够精确，但方向明确，逻辑清晰，远远超出了梁言等人照本宣科的水平。

李胜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能透过文书看到实质、敢于面对问题并有一定分析能力的人才。

“很好！”李胜抚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毛都事观察入微，分析在理。虽数据尚需核实，但能见微知著，殊为不易。日后关于军额、粮饷核查之事，你可多留心，整理一份更详尽的条陈上来。”

“卑职遵命！”毛元龙沉稳应下，并无丝毫得意忘形之色。

李胜对毛元龙的条理清晰和数据分析能力颇为欣赏，便又多问了几句他的履历。

毛元龙恭敬回答：“回大都督，卑职是隆兴甲午年三甲进士出身，初观政于兵部武库清吏司，后转户部陕西清吏司主事，直至前年。”

进士出身，又在兵部、户部这两个核心部门历练过，这履历堪称扎实，按理说仕途不应止步于一个都督府都事。

李胜心中一动，问道：“既在两部历练，何以如今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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