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如何治理江南(二)

“臣等告退。”牛敦等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出东华殿，个个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李胜也随着众人退出，但他刚走出宫门不远，一名小太监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低声道：“武安侯留步，陛下有请，请侯爷即刻返回议事。”

李胜随着引路太监返回，听到脚步声，皇帝转过身，脸上带着未散的余怒和深深的疲惫。

“爱卿，不必多礼了。”皇帝摆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方才你使眼色，可是已有计较？江南此事，依你之见，究竟该如何处置？难道就真的任由那些蠹虫，吸着朝廷的血，还要骑到朕的头上来作威作福？”

李胜躬身一礼，神色沉静，声音却带着一种洞察事实的冷静：“陛下，江南道此事，绝非打死几个税监、烧毁一座衙门那么简单。其背后，乃是整个江南官场、士绅、乃至部分宗室勋贵，为维护其免税特权与商贸巨利，结成的庞大利益网络。上下勾结，盘根错节，早已是铁板一块。简单地派几个新税监去，或者像方才那样，杀几个被推出来顶罪的所谓‘义民’，不过是扬汤止沸，甚至可能激起更大的反弹。”

皇帝眉头紧锁，烦躁地踱步：“这个朕何尝不知！可恨牛敦他们，只会跟朕和稀泥！那依你之见，该如何？难道就放任不管？”

“自然不能放任。”李胜目光锐利，“第一步，需得先派人去，但不是去收税，而是去‘摸清底细’。”

“摸清底细？”

“正是。”李胜解释道，“需派得力干员，明察暗访，真正弄清楚几个关键：其一，江南各府县，究竟有多少田地？其中，官田、民田、勋贵田、士绅‘投献’隐匿之田，各占多少？其二，历年税赋账册虽被焚毁，但各地仓库、民间交易、市舶司记录，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必须厘清真实的工商规模与利润。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要将江南道上下官员，谁与哪些士绅家族往来密切，谁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尽可能查清楚。”

皇帝听着，先是点头，随即又颓然叹息：“爱卿所言在理。前面清查田亩、工商之事，虽难，尚可为之。但这最后一条……查官员与士绅勾结？哼，这还用查吗？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必然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根本就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陛下圣明，正是一团乱麻。”李胜接口道，语气却陡然转冷，“既然是一团乱麻，常规手段难以梳理，那就不必再费心去理。”

皇帝一怔，看向他：“不必理？那当如何？”

“快刀斩乱麻！”李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当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看清了这利益网络的脉络之后，便无需再与之纠缠。届时，当以雷霆万钧之势，行非常之法。”

他略微上前半步，压低声音，将穿越前在历史论坛上看到的，那些关于如何破解明末江南困局的激进分析与猜想。

李胜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向皇帝灌输：“陛下可曾想过，为何江南富甲天下，朝廷却财政枯竭？非是百姓无钱，而是财富尽聚于少数不纳粮、不服役的士绅勋贵之手！他们倚仗特权，兼并土地，垄断工商，甚至操控地方官府，对抗朝廷政令。此非简单的贪腐，而是近乎割据！对于此等情形，讲道理、循旧制，已然无用。唯有借势！”

“借何势？”

“借大军压境之势！”李胜目光灼灼，“届时，陛下可钦命重臣，持尚方宝剑，率精兵强将前往。不是去查案，而是去‘推行新政’！明确公告，无论士绅勋贵，一体按新章纳税缴赋。凡有阻挠新政、隐匿田亩、抗税不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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