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落魄书生一个(二)

“恩公！学生柳文渊，虽不才，也曾熟读经史，略通律法文书！今蒙恩公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恩公此去京师，骤登高位，然官场如战场，人心叵测，规矩繁复，非有熟知门径之人在旁提点不可！学生愿毛遂自荐，追随恩公左右，效犬马之劳，为一幕宾师爷！只求恩公能给碗饱饭吃，给个遮风挡雨之所，学生定当竭尽所能，助恩公在京城站稳脚跟，不负陛下隆恩与武安侯族亲之望！”

这一番话，如同连珠炮般，把李茂给说懵了。

师爷？幕宾？

这对李茂来说，是戏文里和县太爷身边才会出现的人物，是高不可及的“先生”。

他连忙摆手，惶恐道：“使不得！使不得！柳先生你是读书人，我就是个粗鄙军户，侥幸得了官身，哪里敢用先生当师爷？这不是折煞我吗？”

柳文渊却急了，他紧紧抓住李茂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速更快：“恩公！切莫妄自菲薄！您如今是官身，是武安侯族亲，此去京城，您需人打理往来文书、应酬交际、乃至管理家中庶务、教导子侄辈识字明理！这些，学生或可胜任！若无人帮衬，恩公赤手空拳，如何应对？学生不敢求俸禄，但求一饭一榻，苟全性命，便心满意足，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他言辞恳切，分析利害更是直击李茂内心最深处的不安。

李茂看着柳文渊那因病而显得格外执拗和渴望的眼神，又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那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心中动摇起来。

是啊，京城那么大，规矩那么多，他们一家子什么都不懂，万一说错话、做错事，丢了族弟的脸，甚至惹来祸事怎么办？

有个读书人在旁边提点，总归是好的。

他本性善良，见对方如此落魄，又确有才学，在他看来，能说这么多听不懂的话，那就是有才学，心中一软。

他点了点头：“柳先生快别这么说，什么结草，跟着我不用吃草……我答应了就是！只要先生不嫌弃我家粗陋，以后就跟着我吧！饭管饱！”

柳文渊闻言，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一抹激动的红晕，再次深深一揖：“柳文渊，拜见东主！必不负东主信重！”

就在这时，管事过来招呼，官船已经安排妥当，可以登船了。

李茂连忙让妻子找来一套半新的干净衣服给柳文渊换上，又拿出随身带的干粮让他先垫垫肚子，一同走向那艘官船。

官船沿着大运河平稳北行，两岸景色由江南的婉约水乡，逐渐向着更为开阔雄浑的北方平原过渡。

船身随着水流轻轻摇曳，对于初次远行的李茂等三家人而言，船上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那位被李茂救下的书生柳文渊，在登船后，李茂便恳请随行的管事帮忙寻个大夫。

管事看在武安侯族亲的面子上，自然不敢怠慢，船停靠下一个大码头时，便请了当地驿馆熟识的郎中上船诊视。

郎中号脉后，说是积劳成疾，外加风寒入体，又兼饥渴交迫所致，开了几剂疏风散寒、调理脾胃的汤药。

接下来柳文渊便在船舱中静养。

李茂的妻子王氏心善，每日熬好了药，又特意将船上供给的、相对于他们过去生活堪称精细的饭食分出一份，按时送到柳文渊榻前。

热汤热饭，加上对症的药材，柳文渊那蜡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些许血色，滚烫的额头也渐渐凉了下来，浑浊的眼神重新变得清亮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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