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 神仙重围(一)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显得智珠在握，尽管肩膀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

“贼寇虽众，不过乌合之众！刘宗敏、李洪基、张老西各怀鬼胎，岂能真心合作？前日之败，乃朕轻敌冒进，中了刘闯、李靖国那两个小贼的奸计！如今我们据城而守，以逸待劳，正可消耗其锐气！待其久攻不下，心生懈怠，朕自有奇计破敌！”

他目光扫过众将，最终定格在悬挂的洛阳城防图上，手指重重一点：“传朕旨意！两日后子时，四门同时出击，夜袭贼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朕要亲手砍下刘宗敏的狗头，以雪前耻！”

“陛下！不可啊！”几位京营将领噗通跪下，“我军新败，士气低落，火炮尽失，夜袭风险太大！”

“陛下三思！贼寇狡诈，恐有防备！”

朱寿却如同钻入了牛角尖，根本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他厉声道：“朕意已决！再有敢言突围或劝阻夜袭者，以惑乱军心论处，军法从事！”

看着皇帝那因受伤和偏执而显得有些狰狞的面孔，众将皆知再劝无用。

京营将领们是皇帝嫡系，虽知凶多吉少，也只能咬牙领命，心中一片悲凉。

两日后，子时，洛阳城头。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

洛阳四座城门悄然洞开，无数黑影如同潮水般涌出，扑向远处连绵起伏、篝火点点的流寇大营。

朱寿不顾御医和近侍的阻拦，强行披挂整齐，在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南门城楼。

他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右手紧紧握着剑柄，眺望着远方漆黑的战场。

耳边传来隐约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以及后来骤然响起的、更加密集和响亮炮声！

那是他们丢失的火炮的声音！

朱寿的心猛地一沉，但随即又强迫自己往好处想：“定是朕的勇士们勇不可当，夺回了火炮，正在轰击贼营！”

城楼下火光闪烁，人影幢幢，但在浓重的夜色和弥漫的硝烟中，根本看不清具体战况。

只能听到那厮杀声从最初的猛烈，逐渐变得稀疏、零落，最终被流寇那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更加嚣张的鼓噪声所压倒。

“怎么样了？战况如何？！”

朱寿焦急地询问身边的将领，但那将领也只能凭借声音猜测，报喜不报忧：“陛下，似乎……似乎我军仍在奋战……”

朱寿靠着女墙，忍着肩伤传来的阵阵刺痛，固执地等待着捷报。

他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勾勒反击成功后，如何一步步剿灭流寇，成就他不世功业的画面。

黎明时分，天色微明第一缕曙光勉强驱散部分黑暗，照亮洛阳城下那片修罗场时，朱寿脸上的期待和自信瞬间凝固了。

城下尸横遍野，大多是穿着梁军号衣的士卒。

残破的旗帜浸泡在血污中，丢弃的兵刃随处可见。

只有零星的、浑身浴血的京营新军士兵，相互搀扶着，狼狈不堪地逃回城下，发出绝望的呼喊请求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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