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药炉为鼓,响在宫墙外
北境矿井外,夜如墨染。
三十七盏“心碑灯”静静供奉在囚灵台前,每一盏都映照着一个被埋入地底的医者魂魄。
它们曾是大胤各地悬壶济世的大夫,如今却成了律修堂口中“违律者”,囚于矿井三百丈之下,日日以脊骨为纸,刻录《医律典》条文——活人生炼成律法载体,血肉篆写忠诚。
可就在子时三刻,风未动,云未涌,那三十七盏长明不灭的心灯,竟在同一瞬,毫无征兆地——熄了。
一灯熄,或为偶然;三十七灯齐灭,便是天怒。
药阁高台之上,小竹猛地睁眼,手中罗盘指针狂转不止,最终定格在北方方位,发出一声清脆裂响。
“灯灭即捕!”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启动‘药炉鼓’!”
她疾步奔至十二口环列成阵的青铜药炉前,双手各执一枚玉丸,毫不犹豫投入炉口。
药丸入火即融,化作一团幽蓝雾气,在炉腔内剧烈震荡。
随即,低频嗡鸣自炉腹深处传来,如同远古巨兽苏醒的呼吸,一声声撞向天穹。
这不是普通的炼药之音。
这是药感共振——以特制药丸为引,激活深埋地下医者脊椎中的“律片”,借“心火频率”唤醒他们被压制的神识。
地下三百丈,矿井最底层。
一名年迈老医蜷缩在石壁角落,额头抵着冰冷岩面,口中机械背诵:“……禁方第九条:不得私授外科截脉之术……”
突然间,他后颈一烫,仿佛有滚油顺着督脉泼下。
那嵌入第三节椎骨的金属律片,竟开始发烫、震颤,像被人从内部敲击。
太痛了。
可这痛楚却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
他浑身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我不是律奴……
我是大夫!
记忆如潮水倒灌——他曾于暴雨夜剖开孕妇腹腔,救出双生婴儿;曾在瘟疫村中连守七日,亲手缝合百余伤口;他曾立誓:凡我医者,当以性命护命,不问贵贱,不惧权势。
“啊——!”他猛然抬头,嘶吼撕破死寂,“我是豫州张仲言!我行医三十载,不曾违律半分!你们凭什么夺我骨、毁我志!?”
这一声吼,如星火落荒原。
四面囚室接连响起痛呼与怒吼。
那些麻木已久的眼眸,纷纷燃起微光。
有人拍打石壁,有人咬破指尖在墙上写下“医”字,更多人开始疯狂捶打自己后颈——那块该死的律片正在发烫,而正是这份痛,让他们重新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地面上,药炉嗡鸣未止。
小竹跪坐于阵眼中央,十指结印,引导声波频率持续渗透地底。
她的额角渗出细汗,唇色发白,却始终未停。
“师尊说得对……骨头里藏着回音。”她喃喃,“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自己是谁,这张用恐惧织就的网,就迟早要崩。”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律修堂密殿。
沈青璃端坐案前,灰蓝官袍加身,腰佩铜牌,俨然一副冷面律判模样。
她面前堆叠着数十份“医谍奏报”,皆需她批红归档。
执事恭敬候立一旁:“请律判大人审阅:豫州疫起,流民暴毙二十三人,疑有药阁暗中施药,图谋不轨。”
沈青璃垂眸,朱笔轻蘸。
笔尖落下时,却在“疫起”二字上微微一顿。
旋即,她面无表情地划去,改写为——“疫平”。
再落一笔:“百姓感念朝廷赈济,焚香叩谢。”
执事眼角微跳,却不敢多言。
又一份呈上:“药阁近日聚众讲医,宣讲‘剖心救肺’‘断骨重接’等邪术,恐煽动民心。”
她依旧沉默,朱笔滑过纸面:“讲医属实,然内容仅为草药辨识与伤创包扎,属施药济贫之举,未涉政事。”
每改完一份,她便以发簪轻轻敲击檀木桌面。
叮——
叮叮——
叮叮叮——
三短两长,是北境坐标;
两长一短,是消息类型:虚假上报。
这细微声响本无人察觉,却被空气中弥漫的一缕“清音香”悄然捕捉。
香气如丝,随风潜入地脉,最终汇入药阁十二药炉之中。
炉火感应声波,雾气翻涌,竟在铜壁上投映出扭曲字迹。
小竹凝神解读,迅速记录:
【豫州无疫,实为饥荒】
【药阁讲医已被污名化】
【另有七州医子时将至,药阁十二炉火未熄。
幽蓝雾气在铜炉内翻涌如潮,嗡鸣之声低沉而绵长,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心跳。
云知夏立于阵前,一袭素白药袍无风自动,眉心微蹙,指尖轻抚炉壁,感知着那自地脉逆流而上的震颤。
她闭目凝神,药感如丝,顺着声波逆溯千里——
不是单纯的共振。
有人在回应。
“师尊!”小竹猛然抬头,声音发颤,“炉壁显字……是沈青璃传来的密讯!”
云知夏睁眼,目光如刃扫过铜壁上扭曲浮现的墨痕:
【另有七州医者遭拘,疑与矿井律片共鸣有关】
她唇角微扬,却无半分笑意:“好一个‘图谋不轨’。他们怕的,从来不是我们治病救人,而是我们唤醒人心。”
话音未落,炉火骤变。
原本平稳的蓝焰猛地一缩,转为暗红,竟在炉腹中凝成一道符形——三横一竖,下压双钩,正是太医院早年封存的“静心镇魂符”!
云知夏瞳孔微缩,药感瞬间穿透符咒纹路,追溯其源。
记忆如针,刺入脑海。
那是先帝晚年,权臣当道,太医院曾拟《控神律案》:以秘符混入香料,供奉宫中百官,借“安神”之名,行“控志”之实。
后因有御医察觉异样,集体死谏,此案终被废止,相关符咒尽数焚毁,史称“静心劫”。
“原来如此。”她冷笑出声,眸光森寒,“裴元衡不敢明杀,便用先帝废案,借律修堂之手,把天下医者炼成听话的傀儡?”
她转身取来一匣黑瓷瓶,倒出一枚乌金药丸,丸身刻有细如发丝的反向经络纹——这是她以现代神经药理所创的“反律蛊”,专破精神控制类毒符,服之如冷水浇顶,可令被控者瞬间清醒,甚至反噬施控之人。
“墨十四。”她抬手递出药丸,声冷如霜,“司礼监新一批‘静心香’明日入库,我要它,一炉不少地送进去。”
墨十四接过,身影一闪,没入夜色。
同一时刻,律修堂密殿。
沈青璃执笔批阅最后一份奏报,指节泛白。
她忽然停顿,目光落在《医谍总录》夹层中一张泛黄残页上。
字迹斑驳,却触目惊心:
【北境矿井,实为前朝“人骨律库”遗址】
【律片材质采自皇陵棺椁,以死人骨炼活人律,借阴气锁神识,百年不散】
她呼吸一滞。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人骨为材?皇陵棺椁?
他们竟用死人的骸骨,铸成控制活人的枷锁!
“所以那些医者日日背诵的,不只是条文……”她喃喃,“是刻在骨头里的诅咒。”
猛地,她咬破右手食指,鲜血滴落,在《医谍总录》扉页重重写下七个大字——
医律非天命,乃人祭
血字未干,脑中忽如雷贯耳。
一道清冷女声,自意识深处响起,带着药炉余音般的震荡:
“下一步,烧账,放人,引蛇出洞。”
沈青璃浑身一震,抬头望向窗外。
夜穹如墨,唯有一轮冷月高悬。
而在遥远北方,药阁方向——
十二炉齐鸣,声震四野,如战鼓擂动,似千军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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