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她放的火,烧向龙椅
子时三刻,北境矿井。
风止,树静,天地如棺。
沈青璃站在铁门之前,灰蓝官袍垂地,腰间铜牌冷光幽闪。
她抬手抚过那道锈迹斑斑的锁链,指尖微颤,却在下一瞬稳如磐石。
“今日律修考核。”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寒夜,回荡在囚灵台四周,“全员入井。”
守卫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这等深夜突袭式考核,前所未有。
但谁敢质疑一位执掌《医谍总录》的律判大人?
沉重的机括声响起,一道道铁栅缓缓升起,露出后方幽深如兽口的矿道入口。
三百丈之下,是不见天日的地牢,也是大胤最黑暗的秘密——以活人脊骨为纸,刻录《医律典》的“人骨律库”。
一个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从囚室中被驱赶而出,脚步踉跄,眼神空洞。
他们是曾经悬壶济世的大夫,如今却被炼成了会走路的律法碑文。
沈青璃一步步走下台阶,手中托着一只黑檀木盘,上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枚墨绿色药丸,散发着极淡的清香。
她走到第一个老医面前,亲手将药丸塞入他干裂的唇间。
“含住它。”她低声道,目光直视对方浑浊的眼,“骨头响的时候……就跑。”
老医一怔,喉头滚动了一下,仿佛想问什么,终究未语。
她继续前行,一一分发。
每一枚药丸,都是云知夏特制的“清音香丸”——外为安神香料,内藏共振引子,能与药炉鼓声同频,唤醒被压制的神识。
当最后一人接过药丸,沈青璃转身,取来一支火把。
火焰腾起,映照她苍白的脸。
她缓步走向通道壁侧,那里涂满了暗褐色的油渍,名为“律引药油”,遇火即燃,蔓延极速,专为引导执法者巡查而设。
可今夜,它将成为逃亡者的引路灯。
火把落下。
“呼——!”
火舌猛然窜起,沿着墙壁蜿蜒向上,如赤蛇游走,瞬间点亮整条主道。
烈焰舔舐岩壁,发出噼啪爆响,照亮了那些刻满律条的凹槽,也照亮了三百双骤然清醒的眼睛。
地底深处,震动再起。
不是来自地面,而是自他们自己的身体——后颈、脊椎、第三节椎骨!
那嵌入骨中的金属律片,竟开始发烫、震颤,如同有千万根针在体内搅动。
“啊!”有人跪倒在地,嘶吼出声。
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纷纷抱头蜷缩,冷汗淋漓。
可这痛,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被封印的记忆之门。
“我……我记得……”一名年轻医者忽然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我是岭南陈九针!我治过疟疾,救过产难!我不是罪人!”
“我也记得!”另一人颤抖着摸向后颈,“这不是律令……这是枷锁!是把我们当牲畜圈养!”
咔——
一声轻响,一块指甲大小的金属片从某人颈椎脱落,跌落在地。
众人低头看去,只见那片上阴刻小字:“不得私传药方,违者削籍焚尸。”
有人怔住,随即仰天怒笑:“这哪是什么医律?这是吃人的咒!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笑声未落,已有人大步冲向火道。
“走!”
“跟着火光走!”
三百医者,如溃堤之水,顺着燃烧的通道狂奔而出。
他们脚步蹒跚,却拼尽全力;他们瘦骨嶙峋,却目光如炬。
而在矿井出口之外,墨十四早已率十二暗卫潜伏多时。
“分批带走。”他冷声下令,“每十人一组,走不同岔路,目的地:心碑村。”
暗卫迅速行动,黑影穿梭于荒野之间,将一个个虚弱却坚定的身影悄然接应离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京城宰相府。
裴元衡正在灯下批阅奏章,忽觉心头一悸,似有重锤撞胸。
他猛地搁笔,脸色微变。
“查。”他沉声开口,“律修堂,现在如何?”
半个时辰后,密探跪伏于前:“回相爷,沈青璃……正在焚烧《医谍总录》。”
“什么?”裴元衡霍然起身,瞳孔骤缩。
片刻沉默,他竟低笑出声,笑声渐转猖狂:“烧一本册子?就想断我根基?天真!”
他踱步至窗前,望向漆黑夜空,语气森然:“她不知道,《医谍总录》只是表皮。真正的律网,在人心,在骨中,在那三百丈下的‘律库铭文’里。”
他不知,就在他话音落地的一瞬,远在药阁的十二口青铜药炉,正嗡鸣不止。
云知夏立于炉阵中央,双目紧闭,药感如丝,穿透大地脉络,直抵地底深处。
她已通过“反律蛊”的神经反馈,完整读取了《医谍总录》的全部内容——包括那些从未现世的绝密章节。
更关键的是,药炉鼓声持续共振,已使三百块人骨上的铭文逐一激活,其刻痕频率正被逐帧解析,化作数据流入她的脑海。
这不是简单的破译。
这是对整个压迫体系的逆向解剖。
她睁开眼,眸光如电。
“原来如此……你们用死人骨炼活人律,借阴气锁志,百年不散。”
“可你们忘了——骨头里的字,也能被火烧出来。”
她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出一片刚刚拓下的骨片残文,字迹狰狞如咒。
下一瞬,她走向最后一座未曾点燃的药炉——“心火归元炉”。
炉身通体赤金,形如人心,炉口雕着千手千眼药师像,传说唯有集齐“百医之愿”,方可启燃。
此刻,炉门微启,似在等待。
云知夏凝视着它,指尖轻轻摩挲那片滚烫的骨文。
火焰尚未升起,可空气中已有热浪翻涌。
仿佛,有什么即将诞生。第223章 她放的火,烧向龙椅(续)
火焰在“心火归元炉”中悄然燃起,不是由柴引,不是由油助,而是自云知夏掌心那一片滚烫骨文坠入炉心的刹那,轰然腾空。
金红交错的烈焰冲天而起,竟不灼人,反生暖意。
那火光如琉璃般澄澈,映照出一尊虚影——千百医者执灯而行,赤足踏过荒原与雪岭,他们手中灯火微弱却连成星海,脚下所经之处,石碑破土而出,碑上无字,却有心跳般的震颤共鸣,名为“心碑”。
云知夏立于炉前,黑发飞舞,眸光如锻刀淬火,冷而锐利。
她望着那虚影,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像风,却又重如雷霆:
“你说律出自天,可今天地之间,只听——人心燃火之声。”
这一瞬,她不是王妃,不是弃妇,甚至不再是药师。
她是点燃火种的人,是将医道从枷锁中剥离、还归苍生的引路人。
三百片骨片拓文在她袖中自动飞出,如蝶投焰,纷纷落入炉心。
每一片都承载着一段被强刻的记忆、一道被扭曲的律条、一场无声的屠杀。
当最后一片融入火焰,整座药炉发出低沉嗡鸣,仿佛万千灵魂齐声诵愿。
这炉火,焚的不是纸,不是物,是百年来根植于权贵心中的“医不可私、术必受控”的铁律幻象。
它烧的是信仰之基,点的是觉醒之光。
与此同时,京城东城,宰相裴元衡猛地掀翻案桌,朱笔折断,墨汁泼洒如血。
“围!给我围住药阁!”他目眦欲裂,声音嘶哑,“一个活口不留!所有典籍、器皿、弟子——全数拘押!”
三千禁军连夜出动,铁甲踏破晨雾,长枪直指药阁大门。
然而当他们抵达时,只见朱门大开,庭院空寂,唯有一炉余烬静静燃烧在中央,灰中斜插半截焦黑骨片,其上阴刻二字——律终。
风过处,灰烬轻扬,似有低语回荡。
“云知夏何在!”裴元衡冲入大堂,怒吼如兽,双目通红。
屋脊之上,小竹一袭青衣迎风而立,发带飘飞,神色平静如水。
她低头俯视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朗声道:
“她在三百里外,教一个村医——如何救活难产的妇人。”
话音未落,一道细微火光自她指尖跃起,缠上袖口,温热如呼吸。
她的瞳孔微缩,耳边响起那个熟悉而冷静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下一步,让‘心碑’进宫。”
小竹垂眸,指尖轻轻抚过袖中一枚尚未送出的“清音香丸”,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
而在皇城深处,宫墙高耸,夜雨将至。
裴公公独立檐下,望着药阁方向的天际残火,久久未动。
良久,他缓缓抬手,将一枚小小的绿色药丸悄然藏入龙纹广袖之中,动作隐秘,如同藏下了一个不敢言说的梦。
雨丝终于落下,敲在琉璃瓦上,一声声,像脉搏,像鼓点,像某种不可阻挡的东西,正沿着大地的缝隙,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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