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做戏

“李次长一路辛苦！快请快请，城里已经备好了薄酒，为次长接风洗尘！”牛天赐侧身相请，姿态放得很低。

“牛司令请！”李文彬谦让了一下，便与牛天赐并肩向城内走去。

一路上，牛天赐开始大倒苦水，演技精湛：“李次长，您是不知道啊，邢台这一仗，打得苦啊！

北洋那群王八蛋，仗着城墙结实，死硬得很！弟兄们那是拿命往里填啊！

您是没看见，巷战的时候，那血流得……唉！”

他重重叹口气，脸上露出“悲戚”之色：“好多跟着我多年的老兄弟，都折在里面了。

缴获那点东西，根本抵不上损失……要不是委员长和中央还记得我们，及时送来补给，我这下一步都快没法走了。”

李文彬一边点头表示同情和理解，一边安慰道：“司令和弟兄们的牺牲，中央绝不会忘记。此次蒋委员长特批了十五万抚恤金和一批军火，虽不能完全弥补损失，也是中央的一片心意。后续定然还有支持。”

他话锋微转，试探道：“不过，以司令之能，第五路军之骁勇，想必恢复起来也很快吧？

我看济南城内似乎还挺……平静？”

他故意环顾四周，看着街上不算密集且略显“沉闷”的行人。

牛天赐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愁容：“唉，次长有所不知，精锐都在邢台打光了，现在城里多是些新补进来的兵蛋子和伤愈归队的老弱，能维持地方治安就不错了。

士气也……也低落得很，需要时间恢复啊。”

他指了指远处一队正在“懒散”巡逻的士兵：“您看，都是没办法。”

李文彬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队士兵步伐松散，毫无锐气，心中疑窦稍减，但警惕并未放松。他深知牛天赐狡猾，不可能完全相信眼前所见。

接风宴上，双方更是杯觥交错，言语交锋不断。

李文彬屡次借敬酒之名，试探第五路军的编制、装备、驻防等具体情况。

牛天赐则要么大吐苦水，含糊其辞，要么巧妙地用“损失惨重”、“尚在整补”、“数字混乱有待清查”等理由搪塞过去，同时不断强调对中央的“忠诚”和面临的“困难”。

宴后，李文彬提出想要去军营看看“英勇的将士们”，牛天赐爽快答应，亲自作陪，但去的却是那个早已准备好、专门用来演戏的“混合旅”驻地。

看到的自然是“士气低迷”、“装备老旧”、“兵员不整”的景象。

牛天赐在一旁唉声叹气，演技逼真。李文彬表面慰问鼓励，心中却更加疑惑重重，他绝不相信能快速攻克邢台的部队会是这般光景，但他一时也找不到破绽。

接连几天，李文彬就像一块牛皮糖，粘在了济南城。

他今天视察城防，明天“慰问”伤兵，后天又找借口翻阅后勤账目，甚至还“随机”与一些中下层军官“谈心”。

虽然牛天赐早有准备，将精锐尽数隐藏，只留下老弱和精心排练过的“演员”应对检查，但被如此一双来自南京的锐利眼睛时刻盯着，终究让牛天赐感到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

他知道，再让李文彬这样“调研”下去，难保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直接翻脸撵人肯定不行，那等于不打自招。

必须想个办法，让这位钦差大臣自己主动、而且是尽快地离开。

这一日，牛天赐在书房里踱步，眉头紧锁，忽然，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有了！”他猛地一拍大腿，“既然你赖着不走，老子就给你演一出好戏，吓破你的胆！”

他立刻唤来绝对心腹的机要参谋，压低声音吩咐：“立刻给莒县的李德胜发密电！用最高密级！”

机要参谋凝神记录。

牛天赐字句清晰地说道：“令：李德胜部即刻秘密集结精锐一至两个营，全部更换北洋军服饰标识，携带重机枪和迫击炮，于明日夜间，对济南城西外围防区发起猛烈佯攻！

攻势要猛，火力要足，枪炮声要响彻全城！但切记！不准真打进城，不准造成我军重大伤亡，骚扰袭击为主，制造恐慌即可！

攻击持续一至两个时辰后，立刻趁夜色撤离，返回莒县驻地，隐匿行踪，不得有误！”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告诉他们，戏要演得真！要让城里的贵客相信，是北洋军的残部或者援军打过来了！而且要让他感觉到，济南城防‘空虚’，情况‘危急’！”

“明白！”机要参谋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去发报。

莒县，李德胜部驻地

李德胜接到这封奇怪的密电，他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司令这是要唱一出《夜袭》给南京来的大员看啊！弟兄们，来活儿了！都给老子动起来！”

部队立刻秘密行动起来，翻出库存的北洋军破旧军服和旗帜，擦拭保养重武器，挑选最机灵的士兵。

一支“北洋偷袭部队”迅速组建完毕。

济南城，夜

李文彬下榻的寓所内，他正在灯下梳理白天“调研”的笔记，试图从中找出牛天赐隐藏实力的蛛丝马迹。

突然。

“砰！砰！砰！”

“哒哒哒哒——！”

“轰！轰！”

城西方向猛地传来爆豆般的枪声和剧烈的爆炸声！

声音密集而激烈，绝非零星交火，分明是大队人马在进攻！

李文彬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几乎同时，街上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和嘈杂的人声、跑步声。

整个济南城似乎瞬间从睡梦中被惊醒，陷入了恐慌和混乱。

不一会儿，他的房门被敲响，一名随从惊慌失措地报告：“次长！不好了！城外……城外发现大批北洋军！正在猛攻西城门外围阵地！火力很猛！”

李文彬的心脏猛地一沉。

北洋军打过来了？这么快？还正好挑这个时候？

他强作镇定，正要详细询问，外面又传来更加激烈的枪炮声，甚至有几发炮弹落在离城较近的地方，爆炸声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这时，牛天赐派来的副官也急匆匆赶到，脸上沾着硝烟（刚抹上去的），神情“焦急”万分：“李次长！情况紧急！一股强大的北洋军突袭西门！请您立刻移至防炮洞暂避！司令已经亲自上前线指挥去了！”

李文彬听到连牛天赐都“亲自上前线”了，心中更是信了七八分。

他不敢怠慢，在警卫的保护下，匆忙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地下掩体。

在掩体里，他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一阵紧过一阵的枪炮声，喊杀声震天，仿佛敌军随时可能破城而入。

来来往往的士兵和军官面色“仓惶”，不断报告着“敌军攻势凶猛”、“外围阵地吃紧”、“请求支援”等坏消息。

牛天赐更是“抽空”派人传来口信，语气“沉重”且“焦急”：“李次长！敌军来势汹汹，济南城防经邢台一战尚未恢复，兵力空虚，恐难以久守！

为次长安全计，请次长明日一早，即刻携带重要文件，在卫队护送下南返南京！将此间危急情况面呈委员长！请中央速发援兵！”

这一夜的“激战”，枪炮声几乎未停，将恐慌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

李文彬躲在防炮洞里，听着耳边不断的轰鸣，感受着地面的震动，心中又惊又疑。

他惊的是若北洋军真的反扑如此之猛，济南危矣，自己也有生命危险。

疑的是这袭击来得太过巧合，但眼前的“战况”又由不得他不信。

等到天蒙蒙亮，枪炮声才逐渐稀疏下来，最终停止。

有军官来报：“禀次长，敌军已被我击退，但并未远遁，仍在城外徘徊，恐今夜还会再来！”

这时，牛天赐也“疲惫不堪”、“战袍染血”（是鸡血）地前来见面，再次“恳切”要求李文彬为了自身安全和向中央汇报的“重任”，立刻离开济南。

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和“诚恳”的牛天赐，李文彬纵有千般疑虑，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也不敢再久留了。

万一城破了，他这位南京来的大员下场可想而知。

他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牛司令辛苦了！既然如此，文彬便即刻启程回南京，向委座面呈此间危局，请中央火速支援！济南……就拜托司令了！”

“次长放心！天赐必与济南共存亡！”牛天赐拍着胸脯保证，表情悲壮。

当天上午，李文彬便带着他的随从和护卫队，押着那批还没捂热乎的“劳军物资”清单（实际物资牛天赐当然扣下了），匆匆离开了仿佛还弥漫着硝烟味的济南城，心有余悸地踏上了返回南京的路途。

看着李文彬的车队远去，牛天赐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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