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狭路相逢
【子时零五分 · 塘沽，三号码头，配电室废墟】
黑暗来得猝不及防，像一块由上帝亲手盖下来的巨大的黑色的幕布。
瞬间就将整个塘沽港，所有的灯火、喧嚣和秩序都彻底地吞噬了。
沈清芷站在那片还在冒着电火花和焦臭味的配电室的废墟之上。
她的身后是两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行动队员。
其中一个手里还提着一个，刚刚才剪断了主电缆的巨大的液压钳。
她看到码头上那些原本还在耀武扬威的日本兵，在失去灯光和指挥的瞬间都变成了，一群没头的苍蝇。
他们在黑暗中相互叫喊着，胡乱地开着枪。
子弹毫无目标地在空中乱飞，打亮了一串串无用的火花。
那些刚刚还在像牲口一样劳作的华夏的苦力们。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然后便像一群被冲垮了堤坝的洪水，发了疯似的向着码头之外，那片黑暗自由的土地逃去。
混乱中有人摔倒，被后面的人活活踩死。
有人则趁火打劫冲进了那些无人看管的仓库，去抢夺那些并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整个码头彻底乱了，乱得像一锅烧开了的沸腾人肉粥。
“一组，二组，情况怎么样？”
她对着赶来的队员，问道。
“报告组长！外围哨卡已清除！机枪暗堡，已炸毁！我方无人伤亡！”
“报告组长！通讯线路，已全部切断！敌人的电话，现在只能打给天照大神了！”
“很好。”
沈清芷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年轻的苦力。
栓子。
他正被她手下另一个队员，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抵着后腰吓得浑身抖得像筛糠。
“现在，该你了。”
沈清芷走到栓子面前，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像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
“带我们去那个装着黄色粉末的仓库。”
“只要你乖乖听话。”
“事成之后，这些就都是你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崭新的美元，在栓子的眼前晃了晃。
栓子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看着那些绿油油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钞票。
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在一瞬间，被更原始的贪婪所取代了。
他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地点着头。
【子时十分 · 塘沽，三号码头，长门丸号运输舰，船底】
陈墨感觉自己，像一条生活在冰河世纪的鱼，冰冷刺骨的海水正透过他那身，简陋的潜水服的缝隙，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身体，带走他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他的嘴里紧紧地咬着那根，用来换气的芦苇杆。
但没有多大的作用，每隔一两分钟都要上浮透气。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口充满了咸腥味的冰碴子。
眼前眼一片漆黑。
只有从水面上偶尔透下来的几丝，微弱的星光和远处城市那模糊的灯火的轮廓。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水下的幽灵，用一根抹了黑油的绳子，将自己和那个装满了炸药的背包，牢牢地固定在“长门丸”号，那粗大的船底龙骨之上。
然后他开始工作。
他从包里拿出了那个水下定时引信和几块经过了特殊处理的高能炸药块。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大脑也早已将这艘船的结构图，默念了不下百遍。
知道自己必须将炸药安放在，这艘万吨巨轮最脆弱，也最致命的三个位置——螺旋桨的传动轴、舵机的液压系统和那位于船身中后部的巨大的弹药舱的正下方。
只有这样才能在爆炸的瞬间，不仅让这艘船彻底失去动力和方向。
更能引发二次殉爆。
将这艘船和它上面所有罪恶，一同送入冰冷的海底。
就在他刚刚将第一块炸药用强力磁铁，吸附在传动轴上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却又让整个水下世界，都为之剧烈震动的爆炸声，从岸上传来！
紧接着整个码头所有的灯火，都在一瞬间熄灭了。
水面上那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
世界陷入了一片更深沉的，绝对的黑暗。
陈墨的心猛地一沉。
有另一拨人也动手了。
“八嘎！怎么回事？！是哪里遭到了攻击？！”
长门丸号的甲板上，负责守备的海军陆战队大尉，对着一片混乱的码头，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刺耳的战斗警报声，响彻了整艘运输舰。
无数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日本兵，只穿着一条兜裆布，端着枪冲上了甲板。
“报告大尉！码头的配电室，被炸了！所有的对外通讯，也都中断了！”
“报告大尉！我们的暗堡遭到了不明武装的袭击！损失惨重！”
“报告大尉！码头上的苦力，发生暴动！他们正在冲击仓库！”
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至。
让这个海军精英军官也彻底乱了方寸。
他根本搞不清楚，敌人到底在哪里。
也搞不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
只能下达最愚蠢，也最直接的命令。
“开火！自由射击！把所有在码头上移动的活物，都给我就地消灭！”
“另外！立刻派出水下搜查队！检查船底！我怀疑有支那的水鬼！”
他的直觉很准，但命令却下达得太晚了。
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同一时间。
水下陈墨已经将最后一颗定时炸弹小，安放在了弹药舱的正下方。
他设定好了起爆时间——八分钟。
足够他撤离到安全距离，也足够让码头上那场好戏唱到最高潮。
他没有再停留，像一条完成了使命的黑色的鱼，悄无声息地松开了绳索，滑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海水之中。
而在码头的另一端。
沈清芷也在栓子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堆放着“黄色粉末”的秘密仓库。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白磷燃烧弹。
拉开了引线。
然后从窗口扔了进去。
“轰——”
一声并不算响亮的爆鸣。
但紧接着是冲天无法被扑灭的大火！
整个仓库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燃烧着的炼狱！
“走！”
完成任务后她对着身后的队员们，和那个吓得瘫软在地的栓子，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
于是，两股完成了各自任务黑色的溪流。
在码头一个堆满了集装箱黑暗的角落里。
不期而遇。
狭路相逢！
陈墨刚刚从冰冷的海水里爬上岸。
他的身上还在滴着水，右手里紧紧地握着冰冷的匕首。
而沈清芷则刚刚从那片燃烧的火海里退出来。
她的脸上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
手里也同样握着那把，还在冒着青烟的勃朗宁手枪。
两人在相距不到十米的地方，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他们都能从对方的身上，嗅到那股，充满了专业、危险和血腥的同类味道。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就在两人都下意识地举起武器，准备将对方当成最后的敌人，而就地解决时。
一阵更加凄厉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巨大的警报声，突然从海面上那艘长门丸号运输舰上，响了起来！
紧接着。
“轰隆隆隆隆——！！！！！！！”
一朵比刚才任何一次爆炸，都更巨大、更绚丽、也更致命的蘑菇云！
从那艘船的中央冲天而起！
将整个漆黑的塘沽的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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