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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生死一线,落弹花


第二百三十章  生死一线,落弹花

夜色降临,沉沉压在平安镇的屋顶。

宅院中的厮杀声渐渐低了下去。

不是因为结束,而是因为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王白靠在门柱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的长刀插在脚边的泥土里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透,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视线所及之处,亲卫们的尸体摞了半尺高  。

残存的十几个士兵背靠背站着,手里的刀都在发抖,却没人敢后退。

他们身后,就是内室的门帘,里面是侯爷的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侯爷……”

一个断了胳膊的亲卫声音发颤道:“要不……您先走?我们殿后……”

王白没说话,只是缓缓拔出长刀。

刀刃划过地面的碎石惊得几个死侍下意识后退。

王白看着院墙上不断翻涌的黑冷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内室怎么办?”

“可……”

“没什么可是的。”

“骨都想要我的命,想要内室里的人,得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王白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死侍  。

“山字营在此!杀——!”

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吼声。

王白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月光下,一队骑兵如旋风般冲入院中,为首的将领银甲染血,正是上官南!

“侯爷!属下救驾来迟!”

“末将到了平安镇外,见死侍太多,绕了半圈才杀进来!”

上官南的长枪刺穿一个死侍的胸膛,勒马停在王白面前,眼眶通红。

“你来了……”

王白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差点栽倒在地,被上官南一把扶住。

“弟兄们!给我杀!”

上官南怒吼。

顿时,他身后的五千骑兵如猛虎下山,瞬间将死侍们冲得七零八落。

这些骑兵刚从冰封河前线赶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味,此刻却个个如狼似虎,大刀所向之处,死侍们成片倒下。

王白靠在门柱上,看着局势逆转,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看向缩在角落的黄知县,对方正抱着头发抖。

府兵们早就扔下刀,跪在地上不敢动。

“黄知县。”

王白的声音不高,却让黄知县猛地一颤。

黄知县缓缓抬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泥土,看着王白,又看了看满地的尸体,突然惨笑起来:“我知道……我活不成了。这是骨都关押我家人的地址……在黑风寨后山的窑洞里。”

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王白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血书。

王白接过血书。

“侯爷,”

黄知县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道。“我知道我不是东西,为了儿子,害了这么多弟兄。可我不后悔。换作是您,夫人和孩子被人拿住,您会怎么做?”

王白握着血书,没说话。

“我只求您……”

黄知县的声音带着哀求道:“若是能救出我的家人,别为难他们。我儿子才五岁,他什么都不懂……”

上官南在一旁怒吼:“你害死这么多人,还有脸求侯爷?!”

“我不求原谅,只求他们能活下去。”

“我欠的债,我自己还!”

黄知县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解脱,忽然,他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刀。

寒光一闪,短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黄知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王白看着他的尸体,沉默了许久,对上官南道:“派一队人,去黑风寨。”

“侯爷?”

“按他说的地址,救人。”

王白的声音很沉,道:“告诉他的家人,黄知县抵御外敌……战死了。”

上官南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是!”

这时,内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王白浑身一震,猛地看向门帘。

稳婆掀开帘子,满脸是泪,却笑得合不拢嘴:“生了!是个少爷!母子平安!”

王白踉跄着冲过去,不顾满身的血污,撩开门帘。

沐青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却睁着眼睛看着他,嘴角带着虚弱的笑。

她身边的襁褓里,一个小小的婴儿正闭着眼睛啼哭,拳头攥得紧紧的。

曾秀丽等几位夫人们连忙上前,喜极而泣

“青妍……”

王白的声音哽咽。

他想伸手碰她,又怕身上的血弄脏了她,只能僵在原地。

“我没事……”

沐青妍握住他的手,柔和道:“孩子……像你。”

王白看着她,又看着襁褓里的婴儿,眼眶突然热了。

方才所有的厮杀、愤怒、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暖流。

王白他俯下身,在沐青妍的额头印下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等我,我去去就回。”

王白转身走出内室,长刀再次出鞘,泛着冷冽的光。

“上官,”

王白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道:“留下五百人守着宅院,其他人跟我走。”

“去哪?”

“冰封河。”

“李勇他们……怕是撑不住了。”

王白望着北方,那里的夜空被火光染红。

........

冰封河的南岸,夜色比平安镇更浓。

高地上的厮杀声已经低得像蚊蝇嗡鸣  。

山字营的士兵们退守到最后一道防线,身后就是那些沉默的意达利炮。

李勇靠在一尊炮上,肚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指缝往外渗。

他看着越来越多的敌军涌上高地,黑狼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完犊子了。

“千户!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个小兵拖着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李勇甩开他的手,咳出一口血道:“撤?往哪撤?这是咱们的营垒,撤了,侯爷回来扒了我的皮!”

他捡起地上的断矛,挣扎着站起来,大喝道:“还有气的,跟我上!”

“都给我滚开!”

就在这时,高地的边缘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李勇猛地抬头。

只见一个身影提着匕首,从黑暗中冲出来,劈开一个敌军的头颅。

正是血屠!

他身后跟着几十个血影杀手,个个满身是血,却眼神凶狠。

“血屠?你怎么来了?”

李勇又惊又喜。

“侯爷让我在营中待命,防备偷袭。”

血屠一脚踹开一个敌军,对炮手们吼道:“把炮推过来!老子教你们怎么用!”

炮手们七手八脚地将五尊意达利炮推到防线前。

血屠趴在炮位上,眯着眼看了看北岸的火光,又看了看高地的坡度,突然道:“装实心弹!仰角三十度!瞄准敌军的后队!”

“可是……我们没试过这个角度……”

一个炮手犹豫道。

“少废话!装弹!”

血屠怒吼道:“打偏了算我的,打不着我劈了你!”

炮手们不敢再犹豫,迅速填药、装弹。

血屠亲自攥着引信,看着敌军的后队越来越密集,突然点燃了引线。

“轰隆——!”

炮弹呼啸着飞过夜空,落在北岸渡口附近,炸开一片火光!

虽然离敌军的后队还有些距离,却惊得他们一阵混乱。

“角度低了!抬高一寸!”

血屠吼道,亲自调整炮身,道:“再来!”

第二发炮弹射出,这一次精准地落在敌军的后队里,炸得人仰马翻!

“中了!”

炮手们欢呼起来。

“别停!继续打!”

血屠的声音再次响起:“瞄准他们的云梯!给我炸!”

五尊意达利炮在血屠的指挥下,开始了轰鸣。

炮弹虽然不如王白指挥时精准,却像一道道惊雷,在敌军中炸开。

正在攀爬的云梯被轰断。

滩涂上的敌军被成片掀飞。

刚刚竖起的黑狼旗也被一发炮弹炸得粉碎。

“怎么回事?他们的炮不是没人操作吗?!”

骨都站在北岸的高台上,看着南岸突然响起的炮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哈达哆哆嗦嗦地指着南岸:“是……是血屠!那个杀手首领!他在指挥开炮!”

“废物!连个杀手都挡不住?!”

骨都一脚将他踹倒,道:“让骑兵冲!给我把那些炮炸了!”

沃斯科夫在一旁冷冷道:“可汗,现在冲过去就是送死。王白不在,血屠能指挥多久?等他们的炮弹打完,南岸还是我们的。”

骨都咬着牙,看着南岸不断炸开的火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南岸的高地上,李勇看着血屠指挥若定,突然笑了。

李勇抹了把脸上的血,对身边的士兵道:“听见没?这炮声!咋们的底气回来了!”

“杀!”

士兵们的士气重新高涨,跟着李勇冲上前,将爬上防线的敌军又压了下去。

血屠的额头上全是汗。

他一边调整炮位,一边吼道:“李勇!给老子顶住!等侯爷回来,看怎么收拾这群杂碎!”

“放心!有我在,阵地丢不了!”

李勇大吼。

...........

鱼肚白的天光漫过冰封河的河面时,南岸高地的炮声突然哑了。

血屠一脚踹开空了的火药箱,箱底的木屑纷飞。

血屠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急道:“火药呢?最后一箱火药呢?!”

一个炮手瘫坐在地上,手里攥着空油纸包,声音发颤道:“没了……真的没了……方才最后一轮齐射,已经把所有火药都打光了……”

“废物!”

血屠一拳砸在炮身上。

五尊意达利炮静静卧在那里,炮口还冒着余烟,此刻却成了摆设。

没了火药,这些钢铁巨兽连烧火棍都不如。

高地前沿,李勇的吼声已经嘶哑。

他的断矛早就换了柄长刀,刀身卷得像麻花,却依旧死死挡在防线缺口。

敌军潮水般往缺口涌,前排的士兵刚倒下,后排的就踩着尸体往上爬。

“千户!左翼垮了!”

一个浑身是火的士兵冲过来,没跑两步就被乱箭射穿,重重摔在李勇脚边。

李勇转头。

只见左翼的防线已经撕开一道丈余宽的口子。

黑狼旗在那里摇摇晃晃地升起,十几个敌军正举着刀欢呼。

李勇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跟我去堵缺口!”

李勇提刀冲过去。

他身后的士兵却只剩下几十个,个个带伤,冲上去不过是杯水车薪。

“李勇!回来!”

“别去送死!”

血屠的吼声从后面传来。

“不堵上,所有人都得死!”

李勇依旧没有回头。

他纵身跃入缺口,长刀劈翻一个举旗的敌军,自己的后背也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王白!你再不来,老子们就真成肉酱了!”

血屠看着他浴血的背影,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炮身上。

北岸的高台上,骨都终于笑了。

他看着南岸哑火的炮位,看着那道不断扩大的缺口,端起酒囊一饮而尽,,带着滚烫的快意。

“看见了吗?”

骨都拍着沃斯科夫的肩膀,得意道:“我说过,他们撑不了多久!没了那些铁管子,山字营就是一群绵羊!”

沃斯科夫的脸色稍缓,却依旧皱着眉道:“可汗,还是小心为妙。王白还没出现……”

“他?”

骨都嗤笑一声,指着平安镇的方向,冷道“怕是早就死在死侍手里了!就算没死,等他赶到,南岸已经插满黑狼旗了!”

下一刻,他拔出弯刀,指向南岸,大吼道:“传我命令!骑兵主力冲锋!一举拿下高地!”

号角声再次响起。

北岸的平原上,黑压压的骑兵如乌云般卷向冰封河。

南岸的高地上,李勇靠在断墙上,看着蜂拥而至的敌军,终于力竭倒下。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敌军的欢呼和自己沉重的呼吸。

他好像看见王白站在演武场上,对他说“吓人,才能少死人”,又好像看见那些被炮火烧焦的敌军尸体……

“对不起……三哥……”

李勇喃喃着,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高地后方传来。

“山字营——!”

一声怒吼撕破晨雾。

闻言,李勇猛地睁开眼。

晨光中,一队骑兵如利剑般冲上高地。

为首的将领银甲染血,背后的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手里的长刀直指敌军最密集的地方。

正是王白!

“侯……侯爷?”

李勇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王白勒住马,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和摇摇欲坠的防线,眼底的寒意逼人。

他没看李勇,也没看血屠,只是对身后的骑兵吼道:“上官!带五百人堵缺口!剩下的跟我来!”

王白翻身下马,径直走向那五尊意达利炮。

“侯爷!我从平安镇的库房里找到了些备用火药!”

“不多,就两桶!”

张石头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抱着两个沉甸甸的火药桶,满头大汗。

“够了。”

王白的声音很冷。

他检查了一下炮膛,对炮手们道:“装开花弹,仰角三十度,瞄准河中央的骑兵阵列。”

炮手们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手脚麻利地填药、装弹。

他们的动作比血屠指挥时更稳、更快。

王白亲自攥着引信,目光落在冰封河上。

敌军的骑兵已经冲到河中央,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冰面上移动。

他们离高地只有一里地了,马蹄扬起的冰碴在晨光中闪烁。

“骨都!”

“你想要我的命,我便送你一场大礼。”

王白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下一刻,他点燃了引信。

“嗤——”

火星在晨光中窜动,迅速爬向炮膛。

骨都正站在高台上,看着骑兵即将踏上南岸,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甚至已经想好,要把王白的人头挂在冰封河的渡口。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反抗他的下场。

就在这时,南岸的炮口突然喷出一团火光。

“轰隆——!”

一声巨响出现,震得北岸的高台都在摇晃!

骨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发炮弹落在河中央的骑兵阵列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团刺眼的白光!

下一刻!

白光化作无数道黑影,带着尖锐的呼啸,朝着四周泼洒开来!

那是开花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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