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渊底长生
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冰冷的风如同刀片，刮过秦振山的脸颊，灌满他的口鼻，几乎要撕裂他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背后，陈延舟身体的重量变得异常沉重，仿佛拖拽着他一同坠向无间地狱。怀中，那老人临死前塞给他的水囊和那枚冰冷黯淡的弹片、半块染血的鸾鸟玉符，硌在胸口，提醒着他方才祭坛上那惨烈而荒谬的一切。
断锁成钥…星核入体…守陵人殒命…最终指令的冰冷杀机…
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烁，最终都化为怀中这具微弱心跳带来的、唯一的、冰冷的实感。
还活着。延舟还活着。那颗落入他胸口的“星核”，那金色的光芒，还在微弱地闪烁着，艰难地对抗着那个可怕的伤口和流逝的生命力。
这就是希望吗？用如此惨烈的代价换来的、渺茫如星火的希望？
不知下坠了多久，预想中粉身碎骨的撞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穿过某种粘稠水幕的触感，周遭的压力陡然增大，随即又猛地一轻！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响起！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呛了好几口冰冷咸涩的湖水！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抓着背上的陈延舟。
剧烈地咳嗽着，抹去脸上的水渍，秦振山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湖水漆黑如墨，却诡异地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莹莹的蓝绿色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穹顶极高，看不到顶，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而四周，是光滑得如同镜面般的、高耸入黑暗的岩壁，根本看不到任何出口。
他们仿佛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井底。
湖面广阔，寂静无声，只有他们挣扎划水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悸。
湖水冰冷刺骨，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寒意，却又奇异地让他肩胛和身上的伤口传来一丝丝清凉麻痹之感，疼痛似乎减轻了些许。
这是…什么水？
秦振山心中惊疑，却不敢多想，当务之急是找到落脚点！他和陈延舟都已是强弩之末，在这冰水里泡不了多久！
他奋力划水，试图向最近的岩壁靠近。
然而，就在他划动的时候，他猛地注意到——湖水下那莹莹的蓝绿色光芒，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有生命般，从湖底深处弥漫上来，并且…正在朝着他们两人汇聚而来！
尤其是朝着他背上…陈延舟胸口那散发着微弱金光的伤口处汇聚！
那光芒触及伤口的刹那，陈延舟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舒缓了许多的**，胸口那恐怖伤口周围翻卷的皮肉，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流血，甚至…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肉芽？！
这湖水…能疗伤？！
秦振山猛地想起那佝偻老人临死前的话——“只有‘那里’的‘长生泉’，才能彻底修复他的伤，稳定他体内初生的‘星核’之力…”
难道…这里就是老人所指的“那里”？! 这冰冷的黑湖…就是“长生泉”？！
希望之火再次燃烧起来，却更加小心翼翼。这地方太过诡异，福祸难料。
他继续奋力向岩壁划去。终于，手指触碰到了冰冷光滑的石壁。
然而，这石壁滑不留手，根本无处着力，更别说攀爬了。他沿着石壁艰难地划行，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缝隙或凸起。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之时，他的手指突然摸到了一处不同——那是一处极其隐蔽的、人工开凿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水道！水道向内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有路！
秦振山精神一振，毫不犹豫，背着陈延舟，钻进了那条狭窄的水道。
水道很长，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湖水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提供照明。水流在这里变得湍急起来，推着他们向前。
不知漂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不同于湖底荧光的、温暖的白光。
同时，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更加浓郁的、奇异的檀香味，还夹杂着某种…植物的清新气息？
水流将他们冲出了水道出口。
眼前的景象，再次让秦振山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里不再是冰冷的石窟，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生机勃勃的…地下山谷！
山谷上方，并非岩石，而是某种发出柔和永恒白光的、如同蛋壳般的巨大穹顶，将整个山谷照耀得如同白昼！
山谷之内，绿意盎然，生长着许多外界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发光植物和蕨类。一条蜿蜒的、散发着淡淡蒸汽的温暖溪流穿过山谷，溪水清澈见底，呈现出一种美丽的乳白色。
而在山谷的最中央，溪流的源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如同白玉砌成的池塘。池塘中央，有一口不断向上涌出乳白色泉水的…泉眼！
那浓郁的生机和奇异的檀香，正是从那口泉眼中散发出来！
泉眼旁边，立着一块光滑的黑色石碑，上面刻着两个古老的篆字——
【长生】。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长生泉！
秦振山几乎要喜极而泣！他背着陈延舟，踉跄着爬上岸，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口泉眼！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泉水中蕴含的磅礴生机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将陈延舟平放在泉眼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胸口那个依旧狰狞、却被湖水和微弱金光勉强维系着的伤口，颤抖着，用手捧起那温热的、乳白色的泉水，小心地清洗着他的伤口。
泉水触及伤口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乳白色的泉水仿佛拥有生命般，主动渗入伤口，与那微弱的金色光芒融合在一起！伤口周围那些坏死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新的肉芽疯狂地生长、愈合！甚至连那断裂的骨骼，似乎都在发出细微的、重续的声响！
陈延舟痛苦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呼吸变得平稳而有力，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有效！真的有效！
秦振山心中狂喜，继续不停地用泉水清洗、喂服。
随着大量泉水入体，陈延舟胸口那“星核”散发出的金光也逐渐变得稳定、温顺，不再躁动，缓缓地、真正地开始与他自身的血脉融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延舟胸口那恐怖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浅粉色的疤痕！他的脸色红润，呼吸悠长，仿佛陷入了深度的、修复性的沉睡之中。
秦振山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虚脱般瘫倒在泉眼边，感受着那温暖泉水带来的抚慰，几乎也要沉沉睡去。
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这里安全了吗？那个“最终指令”会不会追来？老人临死前指的方向就是这里，这里是否还有别的秘密？
他挣扎着坐起身，仔细打量着这个神奇的山谷。
山谷不大，却仿佛自成一方小世界。除了发光的植物和那口长生泉，远处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简陋的茅草屋，像是有人在此隐居过。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茅屋。
茅屋极其简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个蒲团。
石床上铺着干草，似乎很久没人睡过了。石桌上，放着一盏早已熄灭的油灯，和…
一本用某种兽皮订成的、极其古旧的笔记本。
秦振山心中一动，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笔记本。
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是用一种特殊的墨水书写，娟秀而有力，却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哀伤。
开篇的第一句话，就让秦振山的心脏猛地一跳！
“余，巫玥，巫氏第三十七代‘守门人’，于此绝地，记录真相，以待后来者…”
巫玥！果然是巫玥的笔记！她真的在这里待过？！
秦振山的手微微颤抖，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
笔记的内容，如同惊涛骇浪，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认知极限！
里面详细记录了“巫家”真正的使命——并非守护什么宝藏或力量，而是世代看守一处连接着某个不可名状之地的脆弱“门扉”！那“门扉”的背后，并非神灵或仙境，而是充满了混乱和毁灭的“归墟之力”！“影鸮”也并非邪恶象征，而是巫家先祖创造的、用于监控和加固“门扉”的古老造物！
而“鸮影”计划，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是“逐星会”的前身，利用巫家叛徒，窃取了部分“影鸮”的控制权和“门扉”的知识，试图强行打开“门扉”，窃取“归墟之力”，达成他们所谓“净化世界”的疯狂目标！
巫玥在笔记中痛苦地写道，她发现了阴谋，却无力阻止，反而被污蔑为叛徒。她的双生子，从一出生就被盯上，被选为最好的“钥匙”材料——因为双生子的血脉共鸣，最能稳定地引导“门扉”背后那狂暴的力量。
为了保护孩子，她不得不亲手将长子身上代表“锁”的印记剥离（那干瘪的小手！），制造其夭折的假象，暗中送走。而将次子（延舟）带在身边，故意让“鸮影”计划的人在他身上打下“钥匙”的烙印，一方面是为了麻痹敌人，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在关键时刻，利用这种特殊的联系，反向控制或者…毁灭那扇“门”！
她最终的计划，就是在徐州那场炮击中，借助极端的情感和能量冲击，尝试摧毁延舟体内的“钥匙”烙印，同时将自己的灵魂与部分“影鸮”核心绑定，潜入巫陵，试图从内部破坏“逐星会”的仪式…
笔记到这里，变得有些断续和混乱，充满了绝望和挣扎。
最后几页，字迹更加潦草，仿佛书写者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失败了…‘星枢’的力量远超想象…我的灵魂被囚禁…成为了他们仪式的燃料…” “…只能…勉强维持一丝清醒…等待…” “…后来者…若你能看到这些…切记！” “…‘钥匙’并非力量…是责任…是枷锁…” “…‘长生泉’…是‘门’的眼泪…能修复肉身…却无法弥补灵魂之伤…” “…真正的‘锁’…在心…而不在身…” “…不要试图打开‘门’…要…彻底…毁掉它…” “…方法…在…在…”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几个字，似乎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抹去，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墨迹。
秦振山合上笔记，久久无法言语，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悲悯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所有的迷雾终于散开，露出了那残酷而悲壮的真相。
巫玥…这位伟大的母亲，用自己的方式和生命，完成了一场孤独而绝望的战争。
而现在，这责任，这未尽的使命，落在了她的儿子…和他这个师父的身上。
毁掉“门”…如何毁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山谷深处，那长生泉的源头。
泉眼依旧汩汩地涌出乳白色的泉水。
但在那泉眼最深处，透过乳白色的泉水，他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
浮上来。
那似乎是一个… 由无数苍白骨骼拼接而成的… 古老的… 摇篮。
泉眼深处，那由苍白骨骼拼接而成的古老摇篮，在乳白色的泉水中载沉载浮，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静谧。它仿佛不属于这个时空，带着亘古的苍凉与哀伤，缓缓呈现在这生机勃勃的山谷中，与周遭的温暖祥和格格不入。
秦振山的心脏猛地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巫玥笔记最后那戛然而止的警告、那被抹去的字迹，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
“不要试图打开‘门’…要…彻底…毁掉它…” “方法…在…在…”
方法…难道就在这泉眼深处的摇篮之中？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陈延舟。延舟的脸色在长生泉的滋养下愈发红润，胸口那浅粉色的疤痕下，微弱的金光平稳地流淌，仿佛与他血脉融为一体。此刻的他，褪去了所有痛苦挣扎的痕迹，面容安详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却又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睡的力量感。
绝不能让他再涉险！秦振山瞬间下定决心。无论那摇篮里是什么，都必须由他先来面对。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山谷中蕴含的生机力量缓缓注入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独臂握紧了拳头，一步步走向那汩汩涌动的长生泉泉眼。
越靠近，那股奇异的檀香混合着清新植物的气息越发浓郁，泉水的温热蒸汽拂过脸颊，带来舒适暖意的同时，也让那水下沉浮的苍白摇篮显得更加诡异。
泉水不深，清澈见底。他凝神望去，那摇篮并非完全由骨骼制成，其主体似乎是一种温润如玉的白色材质，只是镶嵌、拼接了无数细小的、带有奇异纹路的苍白骨片，构成了繁复而古老的图案。那些图案，与巫陵中石碑上的某些符文，以及那佝偻老人手镯上的刻痕，隐隐有着相似之处，却更加原始，更加…接近某种本源。
摇篮内部，似乎铺垫着某种柔软的、暗金色的织物，即便浸泡在泉水中，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而在那织物的中央，静静地躺着几件物品。
距离稍远，看不真切。但其中一件细长的、深色的物件，让秦振山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形状…像极了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日本军官的配枪！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远古的、神秘的摇篮里？！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与日寇厮杀了半辈子，他对这种武器熟悉到骨子里！这东西的出现，瞬间将眼前超自然的景象与外面血火交织的残酷现实粗暴地连接起来，让他头皮发麻！
难道…“逐星会”或者“灰鸢”…早已渗透至此？！甚至…与日寇有所勾结？！
联想到巫陵中那些精密的、远超时代的机械造物，联想到“逐星会”那疯狂的目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这些藏于神州腹地的魑魅魍魉，他们所图谋的，恐怕不仅仅是某种虚无缥缈的力量，而是…而是想将这古老而可怕的力量，用于当下的战争？！用于践踏这片土地？！
怒火瞬间压过了惊惧！他不再犹豫，俯下身，独臂探入温热的泉水中，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缓缓旋转的摇篮，朝着那柄手枪伸去。
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金属枪身，与周围温暖的泉水形成鲜明对比。他屏住呼吸，轻轻地将它捞了起来。
水珠从枪身上滑落。没错，正是南部十四式，保养得极好，甚至枪膛内部都似乎没有太多水渍侵入的痕迹，仿佛刚刚被放入不久。但这怎么可能？这摇篮…这泉水…
他仔细检查枪身，发现枪柄一侧似乎刻着几个极小的日文假名和一个编号，像是某种归属标记。除此之外，并无更多异常。
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将手枪放在泉边的黑石上，再次将目光投向摇篮。
摇篮中，那暗金色织物上，还放着另一样东西——一个扁平的、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盒子，密封得极好，看不出材质，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种深沉的、吸吮光线的黑。
以及，在盒子旁边，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文件？或是图纸？
秦振山的心跳再次加速。他伸出湿漉漉的手，先是触碰了一下那黑色金属盒。入手冰凉刺骨，甚至比泉水更深沉的寒意，让他指尖微微一颤。盒盖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开启的机关。
他暂时放下盒子，转而拿起那卷油布包裹。入手沉甸甸的，包裹得很仔细。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着的细绳，一层层打开已经有些发脆的油布。
里面露出的，是几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特殊的厚纸，以及…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辨认出，是在某个大型施工现场拍摄的。背景是连绵的东北山峦，但被巨大的探照灯和临时架设的铁轨破坏。照片的主体，是一个巨大的、依山而建的混凝土结构的入口，阴森而坚固，入口处隐约可见穿着日军军服的人员和穿着劳工服、骨瘦如柴的中国人。入口上方，用日文写着几个大字，旁边还有编号！
秦振山虽然不精通日文，但多年与日军作战，一些常见的词汇和军事设施名称他还是能勉强认出！
那几个字是——“関東軍第七三一部隊 特別研究施設”！
“七三一”？！那座臭名昭著、灭绝人性的细菌部队？！他们的特别研究设施？！
秦振山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拿着照片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鬼子的暴行罄竹难书，但这张照片出现在这里，与这神秘的摇篮、长生泉联系在一起，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阴谋气息！
他猛地展开那几张厚纸！
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的，是极其复杂精密的建筑结构图、管道线路图以及…某种大型容器的设计图！图纸的标注全是日文，夹杂着大量他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和代号，但那些图形——隔离舱、通气管道、培养皿阵列、以及最终那个连接着无数管道、标注着“活体注入”字样的巨大罐状容器——无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冰冷的死亡气息！
这绝非普通的军事工事图纸！这像极了…某种用于大规模生化武器生产和试验的…核心设施蓝图！
而在其中一张图纸的角落，盖着一个清晰的红色印章，里面并非日文，而是两个清晰的汉字——“磐石”！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秦振山踉跄一步，差点跌坐进泉水里！
“磐石”！ 国民政府苦心经营、号称绝对可靠、最终却吞噬了无数忠良、充满了劣质武器和腐败的“磐石”洞库！ 李德生！老赵！那些为了揭露真相而牺牲的同志们！那用生命换来的、指向高层腐败的微缩胶卷！
原来…原来“磐石”的腐败，背后不仅仅是贪墨和以次充好！它竟然…竟然还与日寇的“七三一”部队有关联？！甚至…可能在帮日本人建造或者研究某种东西？！
或者说…“磐石”本身，就是“逐星会”或“灰鸢”与日寇勾结的产物？！他们利用战争的混乱，利用国家的资源，在暗地里进行着这些骇人听闻、人神共愤的勾当！
那黑色的金属盒子里…又装着什么？更核心的秘密？还是…某种样本？！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寒意交织着，席卷了秦振山。他原本以为巫陵中的阴谋已是惊天，却没想到这阴谋的触角，早已伸向外面的战场，与中华民族最深重的苦难和最凶残的敌人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声自身后响起。
秦振山猛地回头，只见陈延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用手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初醒的朦胧，但很快变得清明，锐利的目光瞬间就捕捉到了秦振山手中颤抖的图纸、泉边的南部手枪，以及泉眼中那诡异的苍白摇篮。
“师父…”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那是什么？”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张黑白照片上，定格在“七三一”那几个日文上。
陈延舟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那张照片，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记忆最深处、最不愿触碰的锁孔。
徐州。 爆炸。 炽热的金属碎片。 月如破碎的身影。 还有…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甜腻中带着腐败的、令人作呕的…奇特气味！
当时他只顾着悲恸和愤怒，未曾深思。后来身陷“磐石”阴谋，一路奔亡，更无暇回想。
但此刻，看到“七三一”这几个字，看到这阴森的设施照片，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如同潮水般轰然倒卷！
轰炸他们家乡的日军飞行编队…那些炸弹爆炸后，除了常规的硝烟，似乎还弥漫开一种极淡的、奇怪的黄色烟雾…当时侥幸未死的乡亲们，事后不少人出现了奇怪的呕吐、皮肤溃烂症状…军医都诊断不明，只以为是惊吓和普通感染…
还有月如…她倒下时，手臂上似乎有一个极细小的、不像弹片造成的红点…
一个冰冷彻骨、足以让灵魂战栗的猜想，如同毒蛇般钻入陈延舟的脑海——
那场轰炸…难道并不仅仅是屠杀？而是…带有试验性质的…细菌战或毒气战投放测试？！月如和乡亲们…不仅仅是死于爆炸，甚至可能…是某种残忍试验的无辜受害者？！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撕裂出来的抽气声，从陈延舟的喉咙里溢出。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原本因为融合星核而趋于平稳的气息再次剧烈波动起来，胸口那浅粉色的疤痕下，金光剧烈闪烁，一股狂暴的、混合着滔天恨意和毁灭冲动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震得周围的泉水都荡漾起圈圈涟漪！
“延舟！”秦振山骇然失色，急忙上前，“稳住心神！”
陈延舟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捏得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原来…仇恨从未远去。 原来…罪恶早已纠缠。 原来…从家乡到“磐石”，再到这神秘的巫陵，他所经历的每一次痛苦，背后的阴影都隐约指向同一个方向——那些践踏山河的侵略者，和这些藏于暗处、与魔鬼交易的蛀虫！
国恨家仇，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具体、血肉模糊地呈现在眼前！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照片，而是直接抓向泉眼中那个黑色的金属盒子！
他要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和那场轰炸有关！是不是和月如的死有关！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盒子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一直静静悬浮的苍白摇篮，那些拼接的骨片上，突然亮起无数细微的、幽蓝色的符文！
整个长生泉的泉水剧烈沸腾起来，乳白色的水汽蒸腾，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女性的虚影——那虚影的模样，竟与巫玥笔记中描述的、以及祭坛上“黑色太阳”中挣扎的身影有几分相似！
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排斥力轰然爆发！
砰！
陈延舟和秦振山同时被这股力量狠狠推开，踉跄着跌倒在泉边。
而那泉眼深处的摇篮，伴随着骨片符文的疯狂闪烁，开始缓缓下沉，似乎要重新隐没于泉眼最深处，连同那手枪、图纸和黑盒，一同消失！
“不！”陈延舟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再次扑上去。
就在这时——
山谷唯一的入口处，那条他们来时的狭窄水道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涉水而来的脚步声！
以及一个压低的、焦急万分、却让两人浑身一震的熟悉声音：
“老秦！延舟兄弟！是你们在里面吗？快！快走！鬼子的小股侦察部队不知道怎么也摸到这附近了！外面…外面全是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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