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乾天盟

豫州，州牧府最深处的“听涛阁”。

烛火在青铜仙鹤灯盏里不安跳动，映着围坐四人惨白的脸——孙元亨、聂云天、李慕白、洪震天。

空气里弥漫着绝望。

“砰！”

聂云天将一叠染血的密报摔在紫檀案上，声音嘶哑：

“荆州商路彻底断了！蛮州风字营统领白起甚至公开放话，再见到豫州旗号的商队，就地格杀！”

“李兄，你派去北境采购战马的三公子…连人带马被‘流匪’劫了！尸首…挂在凉州界碑上！”他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眶外。

李慕白死死攥着太师椅扶手，指节捏得发青：

“兵部回文…说各州匪患自有州府处置，朝廷…概不插手！要剿匪？行！先交八十万两白银的‘协剿饷’！”

他喉头滚动，发出嗬嗬的惨笑，“八十万两…这是要吸干我李家最后骨髓啊！”

洪震天一拳砸裂了案角，木屑纷飞：

“暴君！！这豺狼！他就是要逼我们反！好名正言顺屠城灭族！星野唐家…就是前车之鉴！”

孙元亨佝偻着背，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

“反？拿什么反？顾风屠魏国三十万大军如屠狗！他就是一个纯粹的疯子？反，是即刻族灭；不反…是钝刀割肉，慢慢等死…”

“咚…咚咚咚…”

这时，极其轻微、带着特殊韵律的叩击声，从临湖的雕花木窗传来。

四人心头剧震！这是他们与最后一条隐秘退路约定的暗号！

孙元亨强压心悸，亲自推开一条窗缝。

冰冷的雨丝扑面而来，窗外廊柱阴影里，一个裹在黑色油布斗篷里的身影如同鬼魅，声音压得极低，穿透雨幕：

“孙牧守，故人托某，送一份生路。”

黑影闪入，斗篷掀开，露出一张平平无奇、却带着久居上位者沉稳气度的中年面孔。

随后他递上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雕刻着盘龙云纹的玉符，玉符中央，赫然是一个古篆“魏”字！

“魏国镇国公慕容德昭府邸密库的‘盘龙符’，”黑衣人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符仅三枚，非国公亲信不可得。持此符，可在魏国境内调动部分资源，畅通无阻。此其一证。”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丝绢，展开。

丝绢上，是一幅极其详尽的雄州防御图，各处关隘、兵力部署、粮草囤积点标注得纤毫毕现，图右下角，盖着一方鲜红的、带着独特鹰隼暗记的印玺——魏国兵部尚书密印！

“此乃魏国为抗击暴君顾风，倾尽西北府库打造的雄州防线全图。此等绝密，若非我主授意，断无可能流出。此其二证。”

黑衣人将两物轻轻放在案上，“孙牧守，聂家主，李家主，洪家主，魏国女帝陛下，愿与诸位做一笔交易。”

密室死寂。四人目光死死盯着案上两件几乎不可能作伪的铁证，呼吸粗重。

“什么交易？”

孙元亨的声音干涩无比。

“同抗暴周，共诛顾风！”

黑衣人目光灼灼，

“只要豫州举事，牵制顾风后方，使其首尾难顾！魏国雄州三十万精锐，将由三朝军神秦霸天老将军统帅，即刻出关，直扑顾风主力！”

“届时，顾风必陷于乾国泥潭！只要诸位信守承诺，事成之后，魏国愿保豫州四姓地位如旧，裂土封侯亦非不可！只求豫州，奉我大魏女帝为天下共主！”

“裂土封侯？”聂云天猛地抬头，眼中爆出骇人的光芒，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可…暴君…他…他刚屠了魏国三十万！秦老将军…真有把握？”

“是啊！”李慕白声音发颤，“若…若事败…我四家…”

“诸位！”黑衣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煽动力，

“顾风是强！可他倒行逆施，天下苦之久矣！乾国境内，赤州钟家、义州孔家、灵州白阳教、原州十二连环坞、瑞州王家…甚至猛龙关守将李靖！”

“我们魏国皆已暗中联络，共组‘乾天盟’！只待时机成熟，便如燎原之火，同时发难！届时顾风四面皆敌，纵有三头六臂，焉能不败？！”

他猛地指向窗外漆黑的雨夜，仿佛指向一个光明的未来：

“秦老将军一生戎马，未尝一败！此次更有诸州义士同仇敌忾！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与其坐等暴君屠刀落下，不如奋起一搏，搏个子孙万代、富贵绵长！若再迟疑…星野唐家焦土，便是豫州明日！”

“搏了！”

洪震天须发戟张，猛地站起，眼中是困兽般的疯狂，“横竖是个死！与其被顾风零刀碎剐，不如轰轰烈烈干他一场！我洪家，愿奉魏国女帝为主！”

孙元亨闭上眼，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盘龙符，仿佛攥着最后一线生机。

许久，他缓缓睁开，浑浊的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狠厉：

“好！豫州孙、聂、李、洪四姓…愿与魏国，歃血为盟！共诛暴君！”

几乎在同一时间，魏国密使如同幽灵，穿梭于乾国与大周的风暴中心。

猛龙关，将军府。

烛火映照着李靖那张棱角分明、毫无表情的脸。

魏国密使恭敬地奉上礼单与密信：

“…事成，将军便是大魏镇国公，裂土世袭，尊荣无匹！此乃国公金印图样，请将军过目。”

李靖的目光在那象征着魏国顶级勋贵的金印图样上停留片刻，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似笑非笑。

他拿起案上冰冷的虎符，轻轻摩挲，声音平淡无波：

“镇国公？听着不错。告诉女帝，开关之日，便是暴君授首之时。”

瑞州，牧守府。

王德发看着魏使带来的、足以买下十座瑞州城的珍宝清单，胖脸上堆满市侩贪婪的笑容，搓着手：

“哎呀呀，魏国陛下真是大手笔！放心放心！我王德发最讲义气！到时候我的兵，肯定冲在最前面！保管让顾风那小子喝一壶！”

他拍着胸脯保证，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原州，原州州牧府。

宇文枭把玩着魏使送来的、一柄削铁如泥的陨铁匕首，听着对方许诺的“原州王”之位。

他阴鸷的脸上扯出一个瘆人的笑容，匕首在指间翻飞如蝶：

“原州王？呵…宇文枭只认刀够不够快。魏国这刀…暂时够快。告诉他们，在原州、安州的，我说了算。”

灵州，白阳教圣坛  原灵州州牧府。

萨仁拉身披麻衣，盘坐于熊熊圣火之前，听着魏使转述“白阳圣教国师”的许诺。他低垂的眼睑下，眸光幽深如古井。许久，才用悲天悯人的语调缓缓道：

“光明终将驱散黑暗。白阳圣火，愿为天下苍生…焚尽暴周。”

赤州，钟家祖祠。

长老钟洪看着魏使带来的、盖着魏国玉玺的“赤侯”封爵诏书，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祖宗牌位连连叩首：

“天佑钟氏！天佑钟氏啊！钟家儿郎，随老夫杀敌！”

义州孔家的长老孔无双，则对着“衍圣公”的封号激动不已，大呼：“此乃天命！当顺天应人！”

乾国云州，张家府邸，松涛苑。

家主张云霄看着魏使呈上的、标注着未来“云州王”疆域的地图，以及魏国女帝的亲笔许诺信，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厅堂内气氛凝重。

魏使察言观色，加码道：

“张公！顾风暴虐，天下共诛！豫州四姓、赤州钟家、义州孔家、瑞州王牧守、灵州萨教主、原州宇文牧首、甚至猛龙关李靖将军…皆已歃盟！此乃煌煌大势！张家独善其身，岂能长久？”

“暴君屠刀，下一个就是云州！女帝陛下承诺，张家若助义师，云州永为张氏封国，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此乃千秋基业！张公…三思啊！”

张云霄目光在地图与厅外阴沉的天空间游移，最终，家族存续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传令云山长老…点兵…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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