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肠子悔青了
赵得喜听老村支书叭叭完那通嗑,脑袋瓜子嗡嗡的,一宿没合眼。支部办公室那硬邦邦的木头板凳,他愣是坐了一整夜,俩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直瞅着窗棂子从黑摸到亮——天光大亮时,眼仁子红得像兔子。
第二天大清早,生产大队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大家伙刚凑过来,就瞅见赵得喜背着手戳在那儿,脸拉得老长,跟谁欠了他二斤小米似的,阴沉沉的。往常这时候,男人们扯着嗓子唠庄稼,娘们儿凑堆说家常,吵得能掀了房顶,今儿个倒好,一个个都抿着嘴,没人敢吱声,脚底下跟踩着棉花似的,谁也不敢往前凑——都怕撞在赵队长枪口上,回头分地分活儿,给自个儿按个最差的。
就那富兴,向来缺根弦儿,看不出眉眼高低,这时候正颠颠儿跟在张芬芳后头献殷勤,手里攥着俩冒热气的煮鸡蛋,油乎乎的手往张芬芳兜里塞,嘴里还嘟囔:“芬儿,快拿着,刚出锅的,补补身子。”
“富兴!你搁那干啥呢?”赵得喜的嗓门跟炸雷似的,伸着手指头直指他,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富兴斜眼瞥了他一下,梗着脖子说:“赵队长,你该分分你的活儿,俺跟俺媳妇唠两句嗑,碍着你啥事儿了?”
张芬芳趁这功夫一把推开他,柳眉倒竖:“谁是你媳妇?早八百年就离了!”
“就是!都离了还瞎叫唤啥?这叫骚扰,知不知道?”赵得喜气得胸脯子一鼓一鼓的,看那样子,再往前凑两步就得动手。
富兴心里清楚,赵得喜那点心思他早就知道了,这会儿哪肯服软,脖子一仰嗓门更高了:“俺就给俺前媳妇递俩鸡蛋,咋就叫骚扰了?那要是这算骚扰,有的人偷偷给人送红头绳,那算啥?”
“唰”一下,赵得喜的脸就跟染了靛青似的,铁青铁青的。他心里头咯噔一下——这事儿他咋知道?难不成是张芬芳跟他说的?不能啊……
旁边的村民们听着一头雾水,交头接耳的:“啥红头绳?赵队长还给谁家姑娘送这玩意儿了?”“可不是咋的,赵队长眼高于顶,能让他上赶着送东西,这姑娘能耐啊!”“这到底是谁家姑娘呢?”
张芬芳也纳闷,富兴这没头没脑的一嗓子,唱的哪出?再瞅瞅赵得喜那模样,脸红一阵青一阵的,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难不成他真有啥把柄攥在富兴手里?
赵得喜不敢再吵了。他心里头清楚,富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个儿大小是个队长,当着全村人的面跟他撕巴,赢了也掉价,输了更没脸。
正这节骨眼,老村支书背着个手,吧嗒着旱烟锅子过来了,瞅着这阵仗,他眉头一皱:“都搁这儿磨叽啥?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开工!”
赵得喜恶狠狠剜了富兴一眼,抓起那本磨得卷边的分红本,清了清嗓子就念开了。念到富兴那儿,他顿了顿,声音拔高了八度:“富兴,清理村西头那大粪堆,今儿个必须清利索!”
老村支书在旁边瞅着,吧嗒了两口旱烟,没吱声,就是那眉头皱得更紧了,对赵得喜的做法有些失望。
谁不知道啊,往年清粪堆,都得等天凉透了,那股子味儿能小点儿,全村老爷们搭伙干,小半天就齐活。这才刚入九月,秋老虎正凶着呢,日头烤得地皮发烫,那粪堆捂得发酵了,隔着二里地都能闻着那股子冲鼻子的味儿,粪堆上的蝇子嗡嗡的跟开大会似的。赵得喜愣是让富兴一个人一天清完,村民们谁看不出来他在欺负人。
张芬芳回头瞅了富兴一眼,心里头有点不得劲儿——早知道事情闹这样,还不如当初接了那俩鸡蛋,省得闹出这档子事。可转念一想前世富兴那混不吝的样儿,害了她和孩子一辈子,又咬了咬牙:活该!
富兴倒没咋着,梗着脖子应了声“知道了”,只是看赵得喜的眼神,带着一种强烈的警告,好像在说你敢夺俺妻,俺就跟你拼命!
等那帮老爷们儿、老娘们儿都扛着锄头、拎着筐,稀里哗啦往地里走的时候,赵得喜才趿拉着那双解放鞋,凑到老村支书跟前。他脸绷得像块冻硬的豆包,瓮声瓮气地说:“老支书,俺想明白了,张芬芳当妇女主任那事儿,俺去跟老人儿们说道。”
老村支书鼻子里“嗤”地一声,嘴角撇得能挂个油瓶儿,手里的烟袋锅子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灰:“拉倒吧你!就你这炮仗脾气,刚才在人堆里跟富兴那小子吵得脸红脖子粗,现在再去瞎咧咧,那不是把张芬芳往火坑里推吗?”说着抬起烟袋锅子,照着赵得喜的胳膊肘就点了一下,那眼神儿,恨得牙根直痒痒,活像瞅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俺算看明白了,你爹当年非让你守着那三间老瓦房,真是有先见之明!就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出去闯荡?不把家底败光才怪!”
赵得喜眉头一拧,后脖颈子唰地就冒了层热汗。他这才回过味儿来——刚才在人堆里那一通嚷嚷,不光自个儿掉了份儿,脸红脖子粗跟个斗鸡似的,还平白让张芬芳对着富兴那小子愧疚得直皱眉头,站在那儿跟个犯错的小媳妇似的。这叫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纯纯的傻狍子行为!赵得喜越想越懊恼,巴掌在大腿上“啪”地一拍,悔得肠子都青了。
老村支书叹了口气,烟袋锅里的火星子跟着脑袋晃了晃:“芬芳那丫头的事,还是俺这张老脸去碰碰吧。你呀,消停儿地把工带好比啥都强。”说完背着手,佝偻着腰,吧嗒吧嗒抽着烟,头也不回地往村委会大院里边挪。
赵得喜气得攥紧了拳头,指节“咔咔”响,后槽牙咬得咯咯崩。他猛地转身,一把薅过墙根儿那把锈迹斑斑的锄头,往肩膀上一甩,铁家伙撞得骨头“哐当”一声。他梗着脖子往地里走,嘴里还不服不忿地嘟囔:“不就是薅草铲地么?当谁不会咋地?你富兴能干的俺赵得喜也能干!就你会追女人咋地?哼,今儿个就让张芬芳瞅瞅,俺赵得喜的锄头,使得比你富兴利索!”脚底下的黄土被他踩得飞了起来,跟他这会儿的火气似的,蹭蹭往上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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