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打一场硬仗
在老郭太太和老村支书的两头撮合下,刘寡妇总算点了头,应下了跟罗老五的婚事。这可把老罗家乐坏了——自打老罗头年轻时娶媳妇,家里三十多年没添过新人,这回倒好,刘寡妇带着狗娃子进门,肚里还揣着一个,一下子添仨,老罗头乐得嘴都合不拢,见人就往人手里塞烟卷:“八月二十六,都来喝喜酒啊!咱老罗家,这回得风风光光办一场!”
办席的动静确实不小,村东头的空地上搭起了蓝布大棚,杀猪宰羊的日子都定好了,连邻村最会做八大碗的王厨子都请来了,老罗头说要请全屯子人吃席,让大伙儿都沾沾喜气。离日子还有一个月呢,老罗头就揣着个磨得发亮的烟袋锅子,天天东家串西家借桌子板凳,自家厢房堆得满满当当,账本记得密密麻麻,连谁借了俩粗瓷碗都标得清清楚楚。老村支书也跟着忙前忙后,生怕哪步没踩实,临了黄了这桩事——毕竟这桩婚事一了,屯子里俩最难缠的麻烦就算一锅端了,他夜里睡觉都能踏实点。
这边正忙着筹备,刘寡妇那边却犯了难。她害喜害得邪乎,吃啥吐啥,早上喝口小米粥都能抱着炕沿吐半天,头晕得像踩在棉花垛上,浑身软得提不起劲。加上心里头又窝着点火,整个人躺炕上,连翻个身都费劲。老罗头听说了,赶紧让罗老五套上驴车去接人:“快把人接咱家来!可别让俺大孙子有啥闪失!”——老罗家盼子嗣盼了大半辈子,刘寡妇肚里的娃,在他们眼里比金子还金贵,那可是老罗家的根苗。
狗娃子也跟着刘寡妇挪到了老罗家,可这孩子打心眼儿里不待见这儿,整天拽着刘寡妇的衣角,小嘴撅得能挂个油瓶,磨磨蹭蹭地催:“娘,咱啥时候回咱家啊?这炕硬邦邦的,罗老五身上总有股味儿,俺不喜欢。”
刘寡妇听见这话,眼圈有点红,伸手摸了摸狗娃子的头:“狗娃子,别闹了。以后啊,这就是咱娘俩的家了。记着,见了罗老五得喊爹,见了老罗头得喊爷,知道不?”
狗娃子一听就不乐意了,使劲挣开刘寡妇的手,小脚丫在炕席上一跺:“俺不!罗老五那光棍汉,俺才不叫他爹!俺要干爹当俺爹!”
刘寡妇眉头一皱,嗓门也紧了:“胡说啥!罗老五比你干爹强,以后他就是你爹,得听他的。”
“凭啥?”狗娃子梗着脖子,小脸涨得通红,“干爹比他强一百倍!干爹打猎厉害,一枪能打俩山鸡;干爹会做饭,贴的玉米饼子焦乎乎的,可香了;罗老五会啥?又脏又丑!”
“你给俺住嘴!”刘寡妇急了,眼圈瞬间红了,抬手照着狗娃子屁股狠狠拍了一下,“罗老五能给咱娘俩遮风挡雨,能让你吃饱穿暖,这就比啥都强!再敢说这话,娘就不疼你了!”
狗娃子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甩开刘寡妇的手,蹬蹬蹬跑出屋,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
院里老罗头正蹲在门槛上,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核计着办席要多少斤猪肉、多少棵白菜,听见屋里哭嚎直皱眉头,抬头瞅见狗娃子哭咧咧跑过去,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撇着嘴嘟囔:“小杂种,真是不识好歹!”骂完又赶紧低头扒拉手里的纸,生怕算错了账,误了大日子。
墩子正蹲在院门口的土坷垃堆上“站岗”呢。手里那根磨得溜光的枣木棍子,被他抡得呼呼响,嘴里还“咔咔”地给自己配着音,裤腰上别着的那截柳树枝子,被他时不时拽出来晃两下——那是他的“盒子炮”,正跟空气里的“特务”干仗,玩得浑身是劲儿,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蛋子往下滚,也顾不上擦。
忽然,老远就听见狗娃子的哭嚎,“呜呜哇哇”的,隔着老远都能听的真切。墩子一听这动静,手里正抡着的枣木棍子停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蹿了过去,枣木棍子在地上拖出一道印子还掀起一阵土灰,跟飞机拉线似的。
一拐过柴火垛,墩子就瞅见狗娃子蹲在墙根下,俩爪子跟刚掏过煤堆似的,糊得脸蛋子一道黑一道白,眼泪混着泥往下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那叫一个憋屈,嗓子眼都快哭哑了。
墩子几步凑过去,一把拽住狗娃子的衣角——那衣角上还沾着块干泥巴。他拧着眉头,小脸蛋皱成个包子,粗声粗气地问:“狗娃子哥,你这是咋了?让人给揍了?”
狗娃子抽抽搭搭的,话都说不利索,“俺娘……俺娘她……她跟罗光棍那老东西了……”他吸了吸溜到嘴边的鼻涕,“她说……她说以后不疼俺了……呜呜……”说着说着,那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地上掉。
墩子听着,挠了挠后脑勺,那地方的头发被他挠得跟鸡窝似的。他眨巴眨巴眼,闷声说:“俺昨儿听俺娘跟隔壁三婶唠嗑,说你娘的肚子鼓起来了,怕是揣了小弟弟。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有了小的,你娘就顾不上疼你啦?”
“哇——”狗娃子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跟开了闸的水渠似的,“才不是!她就是不想要俺了!她要跟罗光棍去过好日子,把俺扔了!”
墩子瞅着狗娃子哭得快背过气去,急得在原地打转转,脚底下的土都被他跺出俩小坑。他抓着后脑勺,突然眼珠子“滴溜”一转,跟想起啥妙招似的。
“狗娃子哥!你忘了?”墩子往前凑了凑,“上回在柴火垛后头,你跟俺说的,咱是纯爷们,是扛枪打仗的兵,天老大咱老二,啥坎儿过不去?”他说着,猛地把裤腰上的柳树枝子拽下来,往狗娃子手里一塞,“给,俺这‘盒子炮’给你!拿着它,咱就啥也不怕了!哭啥?丢不丢咱爷们的脸!”
狗娃子被他这么一吼,哭声戛然而止,愣了愣,然后使劲把眼泪憋回去,抬起黑乎乎的胳膊,“蹭”地抹了把脸,把那截柳树枝子攥得紧紧的,下巴一扬:“嗯!俺是小兵,是纯爷们!不哭!”他顿了顿,眼里突然冒出股狠劲,“俺要去把俺娘抢回来!把她肚子里的打跑!”
墩子一听,立马挺直腰板,捡起地上的枣木棍子扛到肩上,拍着胸脯说:“算俺一个!咱哥俩并肩子上,保管把你娘抢回来!”
俩小子就那么攥着“武器”,一个扛着枣木棍子,一个攥着柳树枝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罗光棍家的方向迈步子,土路上的石子被他们踩得“咯吱”响,跟真要去打一场硬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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