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疼得直咧嘴

富兴当时就懵圈了，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半张着，半天没合上：“喜病？那是啥邪乎病？能治不啊李大夫？”

李大夫无奈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傻小子，这是有了，怀孕了。”

“怀……怀啥？”富兴更愣了，跟被钉在地上似的，直挺挺戳着，活像个没上漆的木头桩子。

李大夫瞅着他这模样，心里也犯嘀咕：这小子是乐傻了还是吓着了？张芬芳倒是没啥大事，可她俩都离了快仨月了啊！按把脉看也就一个多月的身孕，离婚前怀上的压根儿不可能。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啊？

富兴愣了足有半分钟，俩眼直勾勾的，李大夫都怕他憋出啥毛病来，赶紧伸手推了他一把：“富兴？富兴！你咋了这是？”

富兴猛地一激灵，跟通了电似的，嗷唠一嗓子就把李大夫抱起来了，跟抡麻袋似的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嘴里还嗬嗬地乐：“哈哈！哈哈哈哈……”

李大夫这老腰哪禁得住这么折腾，疼得直咧嘴，拍着富兴的胳膊肘喊：“哎哟喂！你这混小子，快把俺放下来！快放俺下来！再转俺这把老骨头就得散架喽！”

富兴这才撒手，把李大夫往地上一放，自己还乐得腮帮子都快抽筋了，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咋高兴才好。

李大夫捂着腰喘了两口气，一瞅这架势，心里头就门儿清了，肚里这孩子指定是富兴的没跑。他拍了拍富兴的肩膀，笑着说：“行啊你小子，恭喜恭喜！”

“谢谢李大夫！太谢谢您了！”富兴乐得嘴都合不上，搓着手问，“那……那俺那口子……她没啥事儿吧？”

李大夫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低血糖，八成是吐得邪乎，肚子里早就空了。等她醒了，你扶着回家歇着，做点酸溜溜、甜滋滋的玩意儿给她垫垫，过了这两三个月的劲儿就好了。”

富兴点头跟捣蒜似的，眼眶子都红了，那股子高兴劲儿啊，恨不得昭告全村。正这时候，隔壁村的王老太太抱着孙子推门进来，那孩子感冒烧得厉害，咳咳咔咔的，听着就揪心。

富兴一瞅，立马不乐了，生怕那孩子咳嗽的唾沫星子溅到屋里，过了病气给张芬芳。没等张芬芳醒透，他轻手轻脚地把人打炕上抱起来，揣得稳稳当当的，转身就往家赶。

一路上，他那脚步放得轻溜溜的，像抱着个易碎的琉璃瓶子，生怕走快了颠着，又怕走慢了冻着。

到家没一会儿，张芬芳就一激灵醒了。睁开眼瞅瞅，自个儿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可屋里这摆设咋瞅咋不对——墙上还贴着张旧年画，画的是胖娃娃抱鲤鱼，这不明摆着是富兴那屋嘛！

她一骨碌就从炕上坐起来了，刚要穿鞋下地，就见富兴端着个玻璃罐头瓶，乐颠颠地从外屋挪了进来。罐头瓶里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山楂的。

“媳妇醒啦？”富兴见她坐起来，几步就蹿到炕边，俩眼睛亮得跟夜猫子似的，咧着嘴笑，“你想吃酸的还是甜的，要不咱试试辣的？你说，俺这就给你张罗去！”

张芬芳胃里还闹腾得慌，可瞅见那山楂罐头，嗓子眼还真有点发馋。但她就淡淡扫了一眼，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问：“富兴，俺咋躺你家炕上来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瞅着张芬芳脸发白、嘴唇也没血色的模样，富兴刚才那股子高兴劲儿立马就没了，脸上急得直冒汗：“芳芳，你别慌，咱……咱有娃了！”

“娃？”张芬芳眨巴眨巴眼，还没回过神来。

富兴的目光慢慢挪到她肚子上，张芬芳也跟着低头瞅自个儿的肚子。这功夫，胃里猛地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赶紧扶着炕沿一个劲儿地干呕，嗓子眼都快呕出来了，可胃里空空如也，啥也吐不出来，就光吐出点酸水儿。

“快，漱漱口！”富兴手忙脚乱地舀了瓢凉水，递到她嘴边，“先吃口罐头压一压，俺这就去灶房给你熬碗青菜粥，清淡着点，兴许能好受些。”

张芬芳一把薅住富兴的胳膊，那劲儿大的，指甲都快嵌进他肉里了，声音发颤地问：“你说……俺是有了？”

富兴嘴咧得老大，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可不是咋地！你要当娘，俺……俺要当爹了！”

张芬芳脑子里“嗡”的一声，跟被闷棍打了似的，一片空白。怀孕了？咋就怀孕了呢？这咋可能呢？

她猛地一使劲，把富兴推了个趔趄，掀了被子就往门外跑。

“芳芳！你慢点！”富兴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嘴里急吼吼地喊。

“别跟着俺！滚远点！”张芬芳回头瞪着他吼了一嗓子，回头瞪他那一眼，冷飕飕的，带着股子埋怨劲儿，富兴的话卡在嗓子眼，愣是没敢再往前挪一步。

张芬芳跟头把式地跑回家，“哐当”一声甩上门，反手就插了门闩。后背抵着冰凉的木门，她胸口还跟揣了头受惊的小鹿似的，“咚咚”跳得快要撞碎肋骨。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挪到炕边坐下，光脚踩在炕席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心往上爬，却压不住心里头那团乱麻。

“这叫啥事儿啊……”她抬手捂着脸，指缝里漏出闷闷的声音。原本寻思着，这辈子就守着这两间土坯房，种种地，喂喂鸡，一个人清清静静过到老就挺好。谁成想，就那一回，咋就这么寸？

手不自觉地往下滑，轻轻落在小腹上。隔着厚厚的褂子，那地方还是平平的，可一想到里头正揣着个小生命，她的心又酸又涩。

突然，脑子里“噌”地冒出来个影儿，是上辈子大儿子富德忠小时候的模样。那小子虎头虎脑的，一笑俩酒窝，跟个小弥勒佛似的。有回她下地回来晚了，小家伙就蹲在院门口的石头上等着，脸蛋冻得通红，见着她就举着手里揣得热乎乎的烤土豆，奶声奶气地喊“娘”……

想到这儿，张芬芳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了手背上。上辈子啊，三个娃跟着她可遭老罪了。大冬天没棉裤穿，冻得嘶嘶哈哈；开春青黄不接，就只能喝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都怪她当时那眼瞎的劲儿，一门心思扑在富兴那没良心的身上，直到死了才发现娃都长歪了……

“老天爷……”她仰起脸，望着糊着报纸的房梁，声音带着哭腔，“你这是……给俺一次补过的机会吗？”

手又按在肚子上，这次用了点力，像是想透过皮肉，摸到那个存在的小生命。她慢慢低下头，额头抵着膝盖，声音轻得像叹气，又像在跟谁说话：

“小阿忠……是你不？是你又来找娘了不？”

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撞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屋里头静悄悄的，只有张芬芳压抑的抽噎声，还有她心里头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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