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疲惫不堪
“公子，那看见没有，那姓薛的刚刚气的脸都青了，哈哈哈，还有那个老的差点没厥过去，说不过你竟还想着跟殿下告状，真不害臊，我六岁起就没干过这种事了。”
“朔州失守了？”
“对啊..！！不对！哪个胡说八道在你面前胡咧咧！”
六爻紧张地看着陆朝。
陆朝脸色沉得滴得出墨。
“你这演技过于拙劣了些，咳咳咳咳！”
汹涌的咳嗽袭来，恰似老旧抽风机发出的刺耳轰鸣，沉闷又沙哑，每一下都伴随着粗重且急促的喘息。
“公子！”
六爻慌慌张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脚下步伐凌乱，想要搀扶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忽地，一只手接过了陆朝那因为剧烈咳嗽而蜷缩的身子。
“快去找商先生！”
萧佑丞将陆朝扶到了里间，给陆朝顺了顺后背。
“你别激动，缓一缓。”
陆朝还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眼看纸包不住火，萧佑丞索性就把收到的消息都告诉了陆朝。
“原本传信让你赶紧回来也就是因为这事，只是你舟车劳顿又身子病弱，就让大家瞒着你，没想到那几个嘴碎的说漏了嘴。”
陆朝躺在床上，只觉得疲惫，为这时代的病态感到无力和失望，他不敢想象，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会怎么样。
“等消息传到颖川，朔州城战事已过了七八天，我们即使有心，也鞭长莫及。”
萧佑丞宁愿陆朝大骂朝廷或是哭出来，而不是像这样，了无生气。
“如今呢，有什么消息吗？”
“鞑靼向朝廷递了和谈书，若大元将朔州及周边的十三县割让给他，他们就停战。”
“哦。”
陆朝听完便缓缓闭上了眼，不再应声。
萧佑丞以为他会生气暴跳如雷，没想到竟是那么平静，心中更是担忧了。
“朝朝，昨日我和朝中几位大臣都已经递了奏折，不赞同割让，你别担心，这事儿不会这么快定下来，还有回转的余地。”
陆朝没睁开眼，只是轻轻问了一句。
“我们此前送去的那些粮草，你觉得浪费吗？”
萧佑丞摇了摇头，发现陆朝看不见后又继续说道。
“这怎么会浪费，我只知道，若是眼看着忠臣被陷，百姓受苦，往后的日子我只会恨自己，我还记得当时你与我说的那句话，无愧于心，是与非，自有后人评说。”
自那日后，陆朝似乎被抽走了心气，白日里整个人恹恹的，晚上整夜整夜的失眠。
闭上眼睛就是那映着烛光，满脸鲜血的少年。
尽管商夫子开了许多药，六爻也一丝不苟地照顾着，他的病情就是好不起来。
这日，慕容贠同商夫子又带着书来到了陆朝的院子，开启了一对一的读书，他们读，陆朝听，两位老人试图着用圣人的思想，让陆朝走出困惑。
看着陆朝依旧不言不语的，暗暗叹气。
“太刚则折。”
“我也没想到这事对他打击这么大。”
“如今他对皇权可谓是失望透顶了，连带着对殿下都淡了。也不怪孩子，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这世道啊，唉。”
两位老人边走边叹息着研究第二日要念的书。
这日，六爻端来了一碗腊八粥。
陆朝这才发觉，原来要到年关了。
“六爻，让我二兄来接我回家一趟吧。”
“好。”
六爻回头擦了擦眼角，跑了出去。
陆元懿收到信的第二日驾着马车就来了，马车上堆满了给康王和夫子们的年礼，甚至连六爻他们的都准备了。
萧佑丞摸着鼻子有些许心虚。
也不知道陆夫人看见他们把陆朝照顾成这样，还邀不邀请他们到陆家过年。
“谢谢诸位对朝朝的照顾！”
陆元懿看着脸色苍白的三弟，尽管心里有许多话想问，还是忍下了，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便扶着陆朝上了马车。
六爻识趣地坐在马车前。
“我来驾车吧，两位公子许久未见肯定有话要说。”
陆元懿没拒绝，转身就进了马车。
马车里的陆朝病怏怏地歪在榻上，看着帘缝中的窗外。
“含一块糖姜片，省得待会儿又难受了。”
陆元懿拿起一个陶瓷罐，夹出了一片糖姜片就往陆朝嘴里塞。
酸酸辣辣的味道按下了胃里的涌动，陆朝舒服地眯了眯眼。
陆元懿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
“刚回来，前段时间染上了风寒，这才刚好些，老毛病了。”
“是睡不好吗？你这眼下黑得就像涂了墨似的，困不困，你靠着我先睡一觉吧。”
看着碎碎念的陆元懿，陆朝嘴角弯了弯。以前还要自己照顾着的小屁孩，如今真有了兄长的模样。
“笑个屁啊，赶紧睡！你这模样回到家别说母亲，行遥都不会放过你的，这小丫头如今话说的可利索了，训起人来是一套又一套的，我都说不过她。”
陆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或许是天天呆在黄芪堆里的缘故，陆元懿衣服上还染着淡淡的药味，让陆朝仿佛又回到了玉溪县的药田里。
陆元懿看陆朝闭上了眼睛，便不再盯着他。
眼神扫过陆朝右手时，却发现以往戴着护臂的右手如今竟是空荡荡的，原本揪着的眉头更是皱成一团。
朝朝以往虽也容易生病，但是即使病了还是会和他们打趣说笑，如今整个人恹恹的，就像那没了生机的树叶，耷拉着，任由叶子慢慢变黄，直至飘零。
县衙门口。
听闻三哥今日回家，小行遥哪都不去，就守在县衙门口等着，她掰着手指数了又数，不记得有多少日了，反正自己好久好久没见到三哥了。
侍书正要劝小主子回去，忽然咻的一个身影就窜了出去，侍书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了熟悉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三哥！！”
陆朝还没下马车，就听见了行遥清脆的声音，赶紧应了一声。
“哎！”
陆元懿弯着腰挡在马车门口，语气酸溜溜的：“怎么，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没看着啊？”
“二哥！你挡着路了！”
陆元懿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小没良心的。
一段时日不见，行遥似乎又长高了些，小脸圆乎乎的，扎着两个辫子，仰着头站在马车旁别提多乖巧了。
看她傻愣愣的，陆朝伸手要抱她。
“来，三哥抱，怎么，不认识三哥了？”
陆元懿已经做好了分担重量的准备了，就看见行遥扭了扭身子，伸出手抓着陆朝的手，懂事地说道。
“我重，不抱了，我牵着三哥走。”
陆朝蹲下身子。
“行遥才不重呢，窈窕得很。”
小行遥捂着嘴偷笑，又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
“三哥，你有没有乖乖吃饭？你太瘦了，等你吃胖些，我才能给你抱，嗯，今晚你吃两碗饭，就可以给你抱！”
“好！今晚三哥就吃两碗饭！”
“那二哥吃几碗饭才能抱？”
“一百碗！”
“哇！好坏的女娘啊，你想撑死二哥啊！”
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六爻看着总算有了些人气的公子，眼眶一热。
“还不跟上？”
侍书扭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六爻，六爻挠了挠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几人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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