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妙计
陆朝心中暗自思忖，这贾世仁能在这盘踞如此之久，若说背后没与当地乡绅世族相互勾连，他是万万不信的。
贾世仁闻言，这才将目光真正投向了面前的陆朝，细细打量起来。
“你是如何想到这法子的？”
“我…我幼时曾听闻家中奴仆说过，他们那只要发大水，就要献祭童男童女给河神……”
所谓“法不下县”，越是贫穷闭塞之所，当地宗族的话语权便越大。
那些供奉，若一旦东窗事发，那便是民众自愿，纵使上头想插手查办，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大人！此计妙啊！”
刘师爷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
他捻着山羊胡，眼中闪过精明的光。
“周大人此番前来必携赈灾粮款，届时...听话的村子多分些，那些个冥顽不灵的......”
说罢，他突然收住话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贾县令微微颔首。
“你带上两车粮食，召集各乡绅大族，封住他们的嘴，务必在朝廷来人之前办妥此事！”
说完，又看了看堂下的陆朝。
“至于许公子…”
陆朝顿时惊慌失措，声音发颤。
“大…大人，小生曾偶然见过那周大人一面，若周大人此番是微服私访，兴许凭借那一面之缘，还能帮上一星半点的忙啊，求大人明鉴！”
贾县令眼中满是探究与狐疑，声音低沉地逼问道：“果真？”
陆朝只觉得那目光似要将自己看穿，吓得脖颈一缩，脑袋下意识地低垂下去，结结巴巴道。
“千真万确，在一次宴会上，远远见过一次，周大人身高七尺有余，面容清瘦，小生印象深刻。”
贾县令突然抚掌大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干瘪的手掌重重拍在陆朝肩上，险些将人拍个趔趄。
“好小子！”
说罢，突然扭头对着刘师爷几人呵斥道。
“你们这群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许公子腿都跪麻了？还不快扶起来！”
“多、多谢大人...”
陆朝低着头，悄悄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听见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名差役慌慌张张冲进来。
“启禀大人！知府大人有令！命您明日天亮即刻启程赴府城议事，不得有误！”
贾县令忽地站起身，连续两道加急令，难不成还有什么变动。
“大人，那…那些货？”
刘师爷开口问道。
贾县令捻着胡须的手突然一顿，眼中精光闪烁。
“知府连发两道急令，怕是朝中风向有变。”
眼下各县都在暗中动作，动静闹大了那可不好收场。
思及此处，贾县令果断道。
“转移之事先暂停，等本官明日回来再定！”
“是！”
“你和钱杕马上召集乡绅大族，处理此事，本官带着许朝前往豫州面见知府大人！”
说罢，又在刘师爷耳边附语了几句，刘师爷点头便匆匆离开。
堂外，萧峥被一众衙役用刀剑左右挟持，她死死地盯着大门，直至瞧见陆朝安然无恙地从里面踱步而出，按着剑柄的手这才松了松。
钱杕拍了拍陆朝的肩膀，爽朗笑道。
“没想到许老弟还有如此妙计！如今你入了县令大人的法眼，往后那可是前程似锦啊！”
不等陆朝回答，他又低声道。
“愚兄我手头还有些杂事亟待处理，就先忙去了。今日虚惊一场，加之如今已是深夜，明日也不知大人何时出发，许老弟便住在我府上吧。”
说到这儿，他眼珠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抬手轻轻拍了拍陆朝的胳膊。
“你看上的那小丫头，我让人送到你房中，就当给你压压惊了！”
说罢，朝身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便匆匆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陆朝心中透亮，一眼便看穿这背后是县令在暗中授意。
“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一路无言，陆朝与萧峥在衙役的护送下回到了钱府。
刚推开门，果然地上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丫头，嘴里还塞了布条。
她看见陆朝，双眼陡然瞪大，便绝望地嘶吼着，喉咙发出呜呜声。
当头的衙役打量了一番陆朝，吊儿郎当道。
“大人交代，务必要护许公子周全，我等就在门外守着，公子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陆朝一改刚才的仁厚模样，头也不回，傲慢的语气随之而出。
“你让下人们先送桶水进来吧，还有送些吃食进来，清粥小菜，烤肉都来一些！”
那衙役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一时怔在原地。陆朝脸色骤然一沉，袖袍一甩，冷笑道。
“怎么？本公子若是饿着渴着，耽误了明日与县令大人的要事，你这差役，可担待得起？”
那衙役咬了咬后槽牙，低头闷声道。
“公子稍等，我等马上通传府中下人！”
说罢，用力摆了摆衣袖，转身出了门。
待房门关上，陆朝这才松了松口气，两人对视了一眼，萧峥扬了扬嘴角，扯下那小丫头口中的布条。
小丫头被陆朝背刺了一回，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想着反正也活不到明天，张嘴就骂了起来。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呸！！！无耻！！你不得好死！”
门外的几名衙役对视了一眼，抠了抠耳朵，玩味地笑了笑。
陆朝仿若未闻，拉过一旁的萧峥。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将今日种种迅速地告诉了萧峥。
萧峥听得眉头紧蹙，不时微微点头。
等那小丫头骂了一会儿，陆朝又坏坏地笑道。
“这小丫头声音就是嫩，连骂人都好听，要不要喝点水再骂啊。”
那小丫头一听，气得脸都红了，又继续骂了起来。
“畜生！！你这般作为，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门口那衙役嫌恶地走远了两步，和身旁的人嘀咕道。
“这人莫非欠骂？”
另一个衙役摇摇头。
“别管了，我看这人媚上欺下得很，不知他造化如何，咱们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那小丫头应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女儿，骂人的话也不会几句，反反复复地就是那几句，骂着骂着，又哭又笑，嘴里喊着娘亲，兄长，我再也不乱跑了，看着好不可怜。
院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几个仆役抬着浴桶热水和吃的匆匆而来，萧峥打开门，双手抱臂。
陆朝起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这烤肉看着就腻，也就这清粥小菜看着还算清爽，算了算了，赏你们几个吧。”
说罢，嫌弃第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衙役将烤肉端走。
几个衙役可不客气，不吃才不吃，拱了拱手便笑眯眯地端下去了，还顺势帮陆朝带上了门。
小丫头此时也不再骂人，绝望地躺在地上，两眼呆滞。
萧峥蹲下身子，替她解开绳索，压低了声音。
“我们不是坏人，想活命就听话。”
小丫头瑟瑟发抖，发出求饶声。
“啊啊啊啊！别过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下辈子替你做牛做马！！”
萧峥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抓起旁边的凳子朝地上砸去。
砰的一声。
陆朝对着门外提高了音量。
“好了，这下总算安静了！”
萧峥捂着小丫头的嘴，点了点头，那小丫头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睁眼看见萧峥喂她喝水时，愣了愣，干涸的嘴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咽了下去。
“嘘，外边有人，陪我们演场戏吧，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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