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6）
二狗子哥见到长高长壮实了的弟弟，心中感慨万千。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你问我，等你长大了能不能走出我们村儿吗？”二狗子哥摸摸弟弟的头，欣慰地道，“一眨眼，你现在都可以出远门了！”
他的弟弟呀，一定要走得远远的啊，顺着明珠修的路，去看看这四时不同的山河。
“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紧紧跟着我师父，不会把自己弄丢的。”二狗子咧嘴笑着，“我答应了别人，要去给她找各种游记呢！”
“别人？”二狗子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是个姑娘？”
“啊，是高里正的孙女。”二狗子就道，“家中姊妹排行第三，族里排行二十一，名叫如兰。”
“人家姑娘都把名字告诉你了？”二狗子哥眉头轻皱，问，“爹娘什么态度？”
二狗子老实的：“爹娘还不知道呢。”
二狗子哥心中一凛，拉着弟弟仔细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都有谁知道？”
“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二狗子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道，“我这不是拜汪郎君为师吗，高里正带着她去我们村观礼，在拜师礼上认识的。”
那就是光明正大地认识的。
“你有没有单独把人家姑娘约出来过？”二狗子哥又问。
“没有。”二狗子摇头，“我去镇上之后我们就见过两面，一次是在高里正家中，一次是在铺子里，她堂兄高小胖每次都在场。”
二狗子毫不犹豫地把高小胖拖出来以证清白。
“那你有没有……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二狗子哥不大放心地问。
二狗子哥比他弟大两岁半，十七八岁的少年远离家乡一个人在外面求学，既要读书，又要防着别人算计自己。
因此，对于人心的阴暗，二狗子哥自问见过许多。
而且高小胖那人二狗子哥知道，那是个人精，有他在的话，二狗子哥就该怀疑弟弟是不是被人做局了。
“那你师父知道这事儿吗？”二狗子哥又问。
弟弟既然拜了汪郎君为师，如果是圈套，那汪郎君看在明珠的份儿上，怎么也不能让弟弟落入圈套才是。
“我师父知道的。”二狗子诚实地道，“他跟我说，如果我喜欢人家姑娘，他就出面去跟高里正提，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比盲婚哑嫁的好。”
二狗子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你自己怎么想？”
“我想趁着这次出来外头，好好儿看看外面的人跟事，再决定今后要过的日子。”二狗子道。
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嫁人了的话，他不会怨怼任何人。
如果他回来的时候，他身边没有其他姑娘，她身边也没有其他人，那他就去她家提亲。
听到这话，二狗子哥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只是……”二狗子哥就道，“你自己人都在路上了，为什么要去找别人写的游记，而不是把你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下来，当做游记送给人家姑娘呢？”
二狗子愣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哎？”
二狗子哥一看弟弟这傻样儿，就知道弟弟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
“别人写的游记兴许好看，但你自己写的见闻才是独一无二的呀！”二狗子哥点醒弟弟。
“啊，我知道了！”二狗子恍然大悟。
人家姑娘稀罕的是游记吗？高小胖富得流油，难道还不能为堂妹找到几本游记？
不，人家小姑娘稀罕的是，他亲口告诉她的经历啊！
二狗子初次接触到爱情的脑子，在他哥的调教下豁然开朗。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二狗子这一去，居然就去了三年！
——因为汪郎君在泉州港碰到一支外国商队，诱惑之下，汪郎君决定出海！
这期间，高家要给高如兰相看，高如兰不愿意。
“你倒是愿意等他，可谁知道他能不能回来呢？”她娘就道，“就算回来，谁知道他身边有没有别的女人呢？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就算是那样，我也要亲眼看一眼。”高如兰道。
小姑娘原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坚守会很难，没想到，宋明珠给她助了一把力。
……其实也不是单单给她一个人，而是给大夏所有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
——宋明珠联合宝珠医院跟太医院，上书皇帝推行适当晚婚晚育，理由是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从身体发育角度来说还是孩子，这么早成亲生子会严重导致身体早衰。
简而言之就是年纪小生得早容易难产，生得多死得快。
并附上宝珠医院自开设妇产科以来妇人生产年龄、难产顺产情况及死亡数据，以及宝珠医院外面妇人自行生产情况的数据对比。
该数据以柱状、饼状、曲线等多种形式呈现，直观地展现出了妇人生产的高危险率及死亡率，触目惊心。
同时，宝珠医院还对这些年接生孩童的身体素质进行了统计，数据显示，晚生晚育的初生婴儿身体强壮素质整体大于早婚早育的初生婴儿。
这些血淋淋的数据撕开了妇人生育的遮羞布，直接把女子们的生命摆在台面上。
这世间有嫌弃女儿如野草的爹娘，自然也有疼爱女儿如宝如珠的爹娘。虽然官方还没有拿定主意，但后者已经从各种渠道拿到了消息。
“女人生孩子，可真是这样的道理？”
“可是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
世家关系挨得近，有些大家族自己养了稳婆。私下一打听，谁家媳妇难产，差点一尸两命。谁家媳妇血崩，人没了……
诸如此类的消息叫小姑娘们害怕极了。
“爹，娘……”
到底有人家熬不住，主动约谈亲家，把婚事延后。
“亲家，咱们这婚事已经定下了，我们是不会悔婚。如今只是把婚事延后一点，也是为了两个孩子好。”
延后多久合适？
宋明珠划了条线，十八岁。
经过深思熟虑、各方面调查以及朝廷辩驳，最终，皇帝还是采取了宋明珠的提议，并为此推出政令。
这条政令并不容易执行下去，有些地方虚与委蛇，有些地方阳奉阴违。
无论其他地方怎样，澧阳县对这条政令是执行得很到位的。县衙收到之后发下去镇上，镇上发下去村里。
各村村正敲着祖传铜锣，把村里人叫到一块儿，大声宣布这条政令。
“朝廷说了，这么做也不单单是为了姑娘好，同时也是为了儿郎好！”
“那事儿做得太早质量太差，生出来的孩子质量不好，容易夭折……”
哎，这话也就他们这些老脸豁得出去了！
高家本来就抱了宋明珠的大腿，在这种事情上定然是身先士卒，绝不会拖宋明珠的后腿。
因此，高里正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敲打家里，高如兰的危机自然而然就解除了。
这番从上到下的宣传虽然很羞涩，但总归是成功地延后了一些小姑娘们成亲的年纪，给她们争取了更多成长的时间。
高如兰怀着感激的心情和一众小姐妹们走在春天的田头，眼神望向远空。
哎，也不知道从海上看，天空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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