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知道该怎么说话吧,小子!”
“知道,老头。”傅听夏边夹着电话筒边给衬衣扣纽扣道,“拜托,留点时间给我,让我打扮得楚楚可怜一点。”
“当医师的就要光明正大的,干吗要扮可怜相。”许一夫不满地道。
“等我牛掰成师傅这样就不用了。”
“放心吧,我会看着你的。”
傅听夏微笑了一下挂了许一夫的电话,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长吸了一口气,又长呼了一口气。
他知道今天的听证会绝不会如此简单,很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他以后还能不能当个医生。
假如他从现在再重生回去,还会不会去做圆圆那台手术呢?
傅听夏直到了卫生厅的门前还没有明确的答案,许一夫在门口等他,看见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头道:“白衣黑裤,看上去有点像季景天了。”
“这也算是夸奖吗?”傅听夏看着许一夫牙酸地想,收下了季景天开始尝到甜头了吧,这么快就开始嫌弃他了。
“等会儿进去不用紧张,今天会有很多人去旁听,不过你父亲没来。”
“我父亲在乡下呢,是我不想他来。”傅听夏淡淡地道。
许一夫叹了口气,从皮包里抽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傅听夏道:“那个被你种了花的小孩寄给你的。”
傅听夏接过照片,照片里一个长着圆圆脸蛋的小女孩冲他露齿笑着,傅听夏突然笑了起来,许一夫问道:“你笑什么?”
傅听夏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找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
许一夫看了一眼傅听夏道:“京医大那边……”
傅听夏连忙打断他道:“不要说了,老头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傅,但是京医大我绝对不会进的,我不想人说我之所以能进京医大的门,是因为我比我死去的老娘更识抬举。”
他见许一夫郁闷就悄声道:“知足一点吧,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当季景天的导师啊,你过一阵就知道季景天只比我强,不会比我弱的。”
许一夫斜眼看着他道:“你这算是临终安慰吗?”
“我们又没生离死别,要临终安慰干吗?”
许一夫刚想说话,就看见了站在走廊里的鲁伯成,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仰起脖子就进去了,把朝他面带微笑挥手的鲁伯成晾在了那里,傅听夏只好朝着鲁伯成鞠了一躬,也跟着进去了。
房间的一头坐了几位审核官员,至于另一头则放了不少把椅子,各式人马都坐全了,京医大的校长、教授,各卫生部官员,傅听夏甚至看见了傅君浩、傅君瑶这对姐弟,傅君瑶一脸的担优,好似她真的很担心他似的,都快把傅听夏逗笑了。
除了他们,他也看见了原俊楠。
原俊楠见傅听夏的目光射来,面上刚露出一个笑容就被傅听夏视若无睹地跳了过去,原俊楠的笑容差点都僵在了脸上,他深吸了一口气。
“俊楠,怎么了?”傅君瑶低声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一些迫切地想知道今天傅听夏要怎么过这一关。”
傅听夏还看见了季景天,他就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个卡带机好像在听音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来陪许一夫来的吧,还真是个贴心的弟子啊。
傅听夏收回了眼光,向着中间那张候审人的位置走去。
他先朝审核官员鞠了一躬,然后坐下。
“你是傅听夏本人,是吗?”当中的主审官员看了一下表就开始了,本来有些窃窃私语声会议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是。”
“今天让你来,是想要调查你的医师执照上存在的问题,希望你能依据实情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知道。”
“你是在一九八八年六月二十号拿到的医师执照,对吧?”
“正确。”
“可是据卫生部的调查,你是在一九八七年才在县医院治病,并在那里参加部分工作,那依据条例,你没有三年以上的实际医院工作经验,也没有三年以上跟随正式医师的学习经验,对不对?”
“我虽然是一九八七年才跟随许教授在医院工作,可是在这之前我一直根据教授的指点学习实际医用理论的知识。”
“据我们所知在这之前一年,你在京城读书,可是你的家人并无任何记忆你认识许一夫教授,又或者你有学习医学知识的痕迹。”旁边的审核官员插口道。
“我在京城的确寄居过一户人家,因为太过不愉快,才返回乡村自己亲人的家中。我不认为自己会跟他们说太过贴己的话。”
傅听夏这么一开口,下面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之声,以傅家在卫生部的地位,谁也没想到傅听夏会这么不给面子,傅家姐弟俩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傅君浩咬着牙道:“这小贱人。”
傅君瑶连忙捅了他一下。
那位官员继续追问:“那么请问,你怎么证明这一点呢?”
“我愿意接受任何医学理论知识的考核。”
问话的审核官员面沉似水,主审官员倒是相对温和笑道:“当然,你不但是京医大内考首名,好像还是你们省的省状元,相信考试大概是难不倒你。”
“那个主审官员是哪派的?”许一夫轻声问季景天。
“京医大的。”
许一夫做了个“哦”的了然的表情,那位陪审官员又问:“根据你的表述,当时是没有人愿意做这台手术,可是根据我们的了解,事实上还有一位医生要求过做这台手术,他不但跟随过许一夫好几年,还是个毕业于正式医学学院,有动心脏手术经验的医师。”
他对门口的助手道:“请许医生进来。”
许诺低着头走了进来,许一夫做了个没好气的表情,陪审官员问道:“许医师,你是否表示过愿意动这台手术?”
“是的。”
“傅听夏,许诺医师是否在一九八八年七月二十六日那天找过你,指出过他比你更适合动手术这点。”
傅听夏淡淡地道:“不错。”
许一夫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他拒绝了许诺之后,原来许诺还找过傅听夏。
陪审官员微笑道:“也就是你并不是情非得已,而是蓄意通过这台手术来获得个人的利益,哪怕是以病人的生命为代价?”
傅听夏平静地道:“我拒绝他,是因为他不够资格动这台手术。”
会议厅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陪审官员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傅听夏,请你据实回答问题。”
“我正是据实回答问题。”傅听夏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许诺道,“他不过是到旁的医师的听证会上作证就手抖个不停,他怎么能给一颗跳动的心脏做手术?更不可能在几分钟内完成缝合。我拒绝他,不是因为我想做这台手术,而是因为他不够资格,他没有这个能力。”
许诺的脸涨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放在腿旁的手握成了拳却抖得更厉害了。
主审官员笑了笑,陪审官员则长吸了一口气,递了一张纸给旁边的主审官员。
主审官员接过纸看了一眼,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沉思了一下抬头神情有些严肃地道:“傅听夏,请问你在没有领到医师执照前是否就有动手术行为?”
“有。”
季景天抬起了头,却听傅听夏说道:“是在许一夫教授的指导下进行的。”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在无照的情况底下,单独动过手术吗?”
“没有。”傅听夏平静地道。
陪审官员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跟助手说:“把证人叫进来。”
很快一对乡下夫妻被带了进来,许一夫一看见铃子爸铃子妈脸色就变了,傅听夏最大的破绽莫过于当初给铃子做的那台宫外孕手术。
“镇定点,老头。”季景天悠悠地道。
“你也摆平了?”许一夫凑过去问道。
“啊。”季景天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里的卡带。
许一夫看着自己新收的这个弟子,心想这能力也太大了一点了,这么秘密的事情他可从来没跟季景天说过,季景天不但能挖出来,还能提前摆平了,果然是家传天赋,他在心里感慨这本事干医生可惜了,干特工多好。
季景天一眼就看出许一夫给自己的赞许跟给傅听夏的完全是两码事,他刚才模仿傅听夏说话的快感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这两位就是当事人的父母,他们可以证明傅听夏在没有医生的执照的情况底下单独给病人动了宫外孕手术。”
主审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凝重了起来,问道:“你们是清水县陈家村的陈玉春跟贾贺军,对吗?”
铃子妈回答:“对。”
主审官再问道:“请问傅听夏是在什么时候给你的女儿动的宫外孕手术?”
铃子妈道:“好像是两年以前吧,他跟一个女大夫做的。”
“还有一个女大夫。”主审官的身体前倾道,“那你知道谁是主要动手术的人吗?”
“当然是那个女大夫,傅听夏能干什么!他那个时候又不是大夫。”
陪审官员立刻反驳道:“可是全村的人都知道因为傅听夏给你女儿动了手术,所以你才闹上门去要让他娶你女儿的不是吗?”
“他要是给我女儿动了手术,那就是大夫,大夫我能随便上门闹吗?你没有常识吗,你家女人看了一趟妇科,回来就要跟你离婚,嫁人家妇科男医生的吗?人家就一定要她吗?”铃子妈“啧啧”了两下嘴,一脸嫌弃的模样。
底下的人都不方便笑,所以憋得脸通红,傅君浩好像对铃子妈突然翻了口供有些想不通,傅君瑶则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陪审官员简直是乱了方寸,也不好再跟这个乡下大妈胡搅蛮缠,只能草草了事,把第二个证人水灵叫了上来。
主审官清咳了一声,道:“你叫水灵,是清水县县医院的大夫对吗?”
“对。”
“两年以前你是不是跟傅听夏做过一台宫外孕手术?”
“好像有这么回事。”
陪审官员刚受了一肚子气,就有些不快地道:“作为一个医生,你有没有做过一台手术你不清楚吗?怎么还好像?”
水灵扬眉道:“大人你做手术,一定是有护士长帮你穿衣,器械护士帮你递手术刀,助手帮你缝线,旁边还有实习生拍马屁的吧,你要知道,我们是县医院呐,我们连做心脏手术都只有三个人,我哪里还能记得两年前宫外孕这么小的一台手术?你还记得两年以前哪天吃过拉面,又在哪天把它拉掉的吗?”
鲁伯成的助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就喷了出来,看到别人的目光,他有些尴尬地小声对鲁伯成说:“这清水县是什么地方,怎么就尽培养一些刁民啊。”
“跟清水县没关系,是许一夫身边尽是一些泼妇刁民。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傅听夏有好感了吧,跟他们比起来,他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呐!”鲁伯成瞥了一眼许一夫道,“他刚才那样子你看见了吧,好说我也认识他几十年了,不说寒暄两句,招呼总要打一个吧,一点知识分子的素养都没有。”
助手抬起了眼:“教授你想收傅听夏当弟子吧?”
“是有这么回事。”
助手道:“那就好比,人辛辛苦苦种菜了,摘菜了,洗菜了,炒菜了,装盘了,然后……”
“然后……”
“教授您给端走了。”助手看着鲁伯成道,“现在许教授就是这心情。”
鲁伯成恍然看着傅听夏道:“我说呢,怎么越看傅听夏越顺眼。”
“请医师好好说话。”主审官员不得不轻咳了一声,平息了一下场内闹哄哄的气氛。
陪审官员深吸了一口气道:“但是据我们了解,你是因为医术不佳才被分配到县医院去的。”
水灵跟主审官员道:“你看他问的问题我能好好说话吗?我医术不佳才分配到县医院,县医院的病人就不是人吗?我虽然是蒙古人,但不是赤脚大夫,是有正式医师执照的,连动一台宫外孕的手术的能力都没有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平均一天要动四台手术,上午有可能是一台剖腹产,一台割阑尾炎,下午就可能换成了一台截肢,一台取肾结石。你知道你把我随随便便叫过来耽搁我多少事吗?”
“原来是蒙古人啊!”
水灵又对主审官员道:“这位大人是在破坏民族团结吗?”
季景天抬起头来问:“这位……也算是我同门吗?”
“啊!”许一夫掉过头颇为得意地道,“这帽子扣得漂亮!”
季景天只好低下头去继续摆弄卡带。
听证会闹哄哄的,主审官员就这么趁乱结束了。
傅君浩看向傅听夏,傅听夏则朝他眨了眨眼,傅君浩的脸皮顿时就有些抽搐了。
原俊楠看了一眼在走廊里跟许一夫正在谈笑的傅听夏,转身向着会议厅走去,见金秘书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金秘书轻声道:“那位大爷,不知道怎么躲过了我们的人,跑京城里来了,他上午大闹了信访办,然后晕倒送医院去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了跟他好好谈价钱的吗?”
“我们的人好好说了,给的价钱都要超过谈市长的妻舅了,但他就是死咬着不肯松口啊。那大爷年纪大了,而且还有些疯病,跟街坊们关系密切,下面的人本来也不敢逼得太急,怕把他逼死了,在当地闹出大漏子来,现在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更不好下手了。”
原俊楠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道:“这老东西不是孤寡吗?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咱们的人打听过,好像这老东西曾经跟人吹过牛,说他有个孙子在京城里读书,还是个当医生的。”
原俊楠眨了一下眼睛重复了一遍:“在京城读书,是个当医生的……”
傅听夏让沈叔将清水县来的乡亲们都安置到了外资的宾馆里,他看着满屋子的人笑道:“大家住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住老外开的宾馆,可比咱们县招待所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了。”胖姨兴奋地插嘴道。
傅听夏看了一眼盘在床上拉长着一张脸不吭声的铃子妈,只好硬着头皮挪了过去讨好地道:“今天,真是多谢婶帮忙了。”
铃子妈抬起眼皮道:“你不是让老沈来收买我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我帮忙了呢?”
“那、那怎么叫收买呢?那是我给婶的孝敬。”傅听夏干笑道。
“孝敬,怎么你愿意当我女婿了吗?”
“不,不……”傅听夏连忙否认。
铃子妈从枕头底下拿起包得似一个砖头的东西砸到傅听夏的脑门上:“那我用得着你来孝敬吗?你救了我女儿的命,我要是陷害你,我陈玉春在村子里还能抬得起头来吗?我们农村人的脸面就是你们城里人可以拿点钱就随随便便换走的吗?铃子的一条命就值这么点钱吗?”
那包东西散开,里面一叠叠的钱连傅听夏都吓了一跳,感慨地笑道:“婶这侠女风范我都快折腰了。”
铃子妈看了一眼满地的钱,连忙半遮住脸,挥了挥手道:“快走,别挡在我跟前让人心烦!”
傅听夏出了门,铃子爸在门口低声道:“过去的事情,你别介意,铃子妈……是真的喜欢你,想要你这样的男孩子来当我们的女婿。”
“我明白。”傅听夏回道。
他走出来一段距离才跟沈叔道:“叔,我让你给一万块啊,这里至少十多万啊!”傅听夏笑道:“没想到叔你这么有魄力。”
沈叔道:“这不是我给的呀,你是不是后来还让一个姓赵的朋友,另外给了铃子妈十万块封口费啊?”
“姓赵的……”傅听夏心道谁啊?
他压下了心中的疑问道:“铃子家的拖拉机还有不少贷款,你回去帮他们还掉吧。”
“铃子妈不是说了不要钱吗?”
傅听夏眨了一下眼睛道:“哦,她现在一准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沈叔道:“明白了,齐大爷上午闹信访办了。”
“他人呢?”傅听夏问道,上一世齐大爷就是上京城大闹信访办了,这一世也没例外。
“晕倒送医院了。”
“晕倒了?!”
沈叔见他心急连忙道:“这次是他装的,他说了……要给那些当官的点颜色看看。”
“啊……他这跟谁都怄气的脾气真是一辈子也改不了。”傅听夏叹了口气,又问,“那怎么还在医院里呢?”
“他年纪大了嘛!随便查一查都能查出不少毛病来。”
“他住哪儿?我要去看他。”
“有可能原家的人也在盯着他呢。”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傅听夏拿出纸笔,把医院的地址给记了下来。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陪着,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反正原家的人也不知道我跟齐大爷的关系。”傅听夏说着把纸条塞到了裤子的口袋里。
他回到了学校,换了件外套,然后戴上帽子,又拿了只口罩塞在口袋里,刚要出去方海走了进来,看见傅听夏就问道:“听证会顺利吗?”
“应该没事吧。”
方海松了口气道:“我就说了嘛,这天底下的路就是用来给天才踩的,他们踩完了,我辈庸才才知道沿着哪条路往前踩。”
“你今天这么自谦……是有事要我效劳吗?”
方海大笑着拍着傅听夏的肩道:“天才就是天才,什么都瞒不了你。”
“有事就快说,我还要出去呐。”
方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傅听夏凑过去看,只听方海指着纸道:“周一,是口腔系联谊会;周二是护理系舞会;周三药学系坐谈会;周四是影像系电影爱好者聚会;周五那就不得了了,是管理系的大型舞会。”
“我们学院有管理系吗?”
“隔壁学院的,管理系的妹子啊,都水灵灵的,你想她长得不好怎么管理别人啊。”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这些主事的妹子说了,只要你傅听夏去,我就有座位。”
傅听夏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我人气这么高的吗?”
方海笑得泪花直冒,拍着傅听夏道:“您瞧瞧,您这谦虚的语调,搭配上您这伟岸的身形,该有多少妹子拜倒在您的石榴裤下啊。”
傅听夏压了一下帽子,笑道:“那好吧,我考虑考虑。”
“兄弟我的幸福就交给你了。”方海重重地摇了摇傅听夏的手。
金秘书推开包厢的门,对坐在里面沙发上的原俊楠说:“我们派人装成病友去跟那个老家伙套过口风了,那个老家伙嘴巴挺紧,只是说那房子是他孙子的,却怎么也不肯说他孙子是谁。”
原俊楠弯腰端起茶几上的红酒道:“那就不用再查了。”
他说话间,门又被推开了,几个人推着宋建民走了进来。
“原、原老板……”宋建民满面惶惑地道。
原俊楠微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来吗?”
“不、不知道。”
“我想让你带我的人去给我抓一个人。”
“一个人?”
“嗯。”原俊楠把一张照片推到宋建民的面前问,“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宋建民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清水县的人,是抓这个人吗?”
“不是,是一个会去医院看他的人。”
宋建民迟疑道:“那……是谁?我不知道相貌不好抓啊。”
原俊楠微笑道:“我找你来,就是因为这人只要一出现,你就能把他认出来。只要他出现在这个医院里……”他拿起旁边一把麻醉枪推了过去,然后道:“你就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傅听夏到了医院的附近,先找了个地方定定心吃了晚饭,然后又喝了一会儿茶,在临近八点半最终探房时间的时候,这才戴上口罩快速穿过医院的大堂朝着住院部走去。
他没有坐电梯,而是直接从安全通道上了齐大爷住的楼层,他刚推开楼梯的门就发现原来电梯口守着两个人,他做了原家十年的管家,尽管原俊楠只让他管理一些内宅的事情,他还是能认出这两个人就是原家暗地养着的打手,专门替原家做不干净的事情。
傅听夏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门掩上,长吐了一口气,赶紧下楼,走到大堂的时候,他迎面看见宋建民带着两个人朝着他走来。
他抬手压低了一下帽子,快步与宋建民擦身而过,就在他走过的那一瞬,宋建民稍稍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一下他的背影,就立即喊道:“是他,就是他!”
傅听夏立即跑了起来,宋建民带着两个人追在后面,四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医院的大门,眼见傅听夏一跃就穿过了绿化带的栅栏,朝着马路的对面跑了过去,宋建民一把抢过后面保镖手里的麻醉枪,朝着傅听夏的背影射去。
那支麻醉针正好射中了傅听夏的大腿,傅听夏顿时觉得浑身一凉,眼前就模糊了起来,他一把拔掉了腿上的麻醉针,看了一下四周,朝着斜对面最灯火辉煌的地方跑去。
“追上他。”宋建民也跨过了栅栏,朝着傅听夏的背影急奔而去。
傅听夏能听到后面急速的脚步声,他只觉得两腿越来越重,双眼也几乎快分辨不出真实的物体,他闪进那大楼就迅速地找到了安全通道,跌跌撞撞地朝楼上跑。
隔了没一会儿,他就听见了下面安全通道的大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只好头痛地打开眼前的门跑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以至于傅听夏觉得踩在上面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堆上。
他此刻的大脑已经没法思考了,只是摸索着去推走廊上的每扇门,就在安全门再次响起的那刻,他终于发现了一扇门是打开着的,傅听夏如同得救了一般,立即推门闯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关上,靠在门上喘着气。
“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打开了卫生间,他好像刚洗过澡,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浴袍,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
“这人长得好像季景天啊……”傅听夏迷迷糊糊地想,“不对,不对……他就是季景天。”
季景天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带着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他轻笑着对傅听夏道:“啊,是赵天御让你来的对吧?”
他扫了一眼傅听夏,低头轻笑了数声:“还真是像啊……真有他的。”
傅听夏就算快晕了,也知道这个时候季景天的模样不太对劲,不过他这个时候就算想出去,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季景天走过来,半拖半挟持一般将傅听夏拖到了房里,将他丢到了床上。
“怎么?”季景天翻身在傅天夏的身边躺下醉意朦胧地道,“被下药了吗?赵天御这是在怀疑我的魅力?”
“真像啊……好像。”季景天修长的手指轻描着傅听夏的口罩的外沿。
“不情愿吗?”季景天嘴角微弯笑道,“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从现在开始,我数到三,如果你离床就走,我们就到此为止,否则……我只能做下去喽。”
他的手指轻轻描着傅听夏口罩的外沿道:“一……”
说完季景天的手指顺着傅听夏的面部轮廓沿着他的颈部滑到了他的衬衣钮扣上,他解开了最上面的那颗微笑道:“二……”
“三……”
枕边的人自然沉默不语,季景天笑着翻身坐到了傅听夏身上,傅听夏还戴着口罩眼镜,镜框后面紧闭的双眼在柔和的橘黄色灯光下显得有些无辜。
季景天将他的衬衣彻底地解开,拂开衣襟,傅听夏上半身就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傅听夏虽然有些清瘦,但也不是瘦骨嶙峋,皮肤很白皙,胸前有一颗鲜红的痣,窄细的腰线滑着流畅的弧线没入裤腰中,季景天的目光顺着那段腰线轻轻滑了一遍,心好像突然“咚咚”地重重地跳动了几下。
他扯开了傅听夏腰间的皮带,将傅听夏的外裤连同内裤慢慢地扒过了臀部。
这是一具将将踏入青年门坎的少年躯体,没有浓密的体毛,却如同熟透了的蜜桃,让人联想到在那层细细的绒毛后面是多汁的甜美。
季景天突然就有这么一种错觉,眼前的身体完全符合他对傅听夏的想象,他甚至觉得傅听夏脱光了,必定就是这个样子。
欲念迅速占领了季景天的理智,如果刚才他还有那么一丝半点儿的玩笑之意,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占有这个人。
季景天从来不缺床伴,他的口味也很挑剔,上一个没什么知觉的人,根本不符合他的习惯,床伴的回应是性事必不可少的一环。
但如果他就是傅听夏,傅听夏就是他,一丝不挂的傅听夏脸上戴着口罩就这么仰躺在他的身体底下,只要想到这个季景天就觉得几乎要完全失去理智,体内的酒精像催化剂一般催化着他的欲望。
他握住了傅听夏的双膝分开了他的双腿,目光落在了他左腿根部,那里还有一颗鲜红的斑痣,仰躺在那里,散发着魔鬼一般诱惑的光泽,映得季景天的双目都在发红。
仅剩的理智不过是戴上了保险套,完全没有反抗的傅听夏任季景天将躯体极大限度地打开,季景天将肿痛的性器一寸一寸挤进了傅听夏的身体。
粉红色的褶皱被撑开,内庭的热度与紧致感带给季景天电流般的快感,但这一点还不够,让他想要更多。
快速地抽插,每一下都令他想到,他在这个人的身上又多打了一道属于他的烙印,那种完全占领的快感令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床剧烈地摇晃着,身体底下的人更是只能随着他的撞击被动地颤动着,如同风摆树叶一般。
可在酒精跟强烈的欲望里,季景天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他早已变成了一头野兽,脑海里只剩下了占有、占有这个字眼。
季景天几乎在这具躯体上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伏在傅听夏的身上睡了过去,一向有洁癖的他,这还是第一次在事后没有清洗就这么睡着的,而且还是搂着对方。
事实上他好像即使如此也没有完全尽兴,在天明的时候,怀里的人动了动惊醒了季景天,怀里那股清草般的体味又刺激着季景天。
季景天也没有开灯就借着清晨自然的身体反应,又与傅听夏做了两回。
这一次傅听夏开始有了一些知觉,在季景天猛烈地冲撞之下,他的嘴唇里逸出了呻吟之声,像是痛苦又像是快感,然后他似乎有了些许的挣扎,却被季景天轻而易举地给压制下去了。
季景天低头俯耳沙哑地在他的耳边道:“别动!”
他说完了这两个字俯低了身体,轻舔了一下傅听夏胸前的痣,然后张口将他的乳尖含在了嘴里,舌尖在上面打着滚,傅听夏的身体快速地起了反应,裸露的肌肤因为刺激而起了一层细密小疙瘩,前面的欲望也抬起了头。
季景天分开他的腿,轻舔了一下他腿根部的那颗痣,这次傅听夏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像是痛苦的呜咽声,可是随着这一声他的腿间的器官也彻底地硬了。
季景天拉过枕头,将傅听夏的腰部抬高,然后一边再次插入,一只手攀附着傅听夏已经完全发硬的器官,这一次他不再是完全失去理智地索求,而是带着挑逗一般前后配合着。
凭经验,季景天知道他压着的这具躯体没有经历过什么性事,可是又不完全生涩,很敏感却都是一些本能的反应。
因此季景天有意地控制着节奏,一收一放,让身体底下的人如同在欲望里面打滚,欲罢不能,最后才一下有力地撞击让他们同时到达了高潮。
季景天抽过纸草草地擦去身上的精液,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傅听夏的枕边,在他的耳边道:“我们明天谈谈。”
能被赵天御说服来躺到他床上的人,多半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名,季景天跟他们从来只为了满足生理需求,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会对这个人产生后续的念头……
但他今天太疲惫了,来不及细想,只在脑海里飘过了“傅听夏”三个字就睡着了。
然而当季景天从床上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抽得疼,抬手揉了一下眉心,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些片段,他立即睁开眼睛,再看枕边却是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些凌乱的痕迹。
他起了身,看了一眼满地的套子,轻微地皱了一下眉,起身揉了揉脖子,便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被其他人简单使用过的痕迹,季景天拧了一下眉头,打开了热水,等他洗完澡出来,将自己的衣服从柜子里取出来,刚套上衬衣,电话就响了。
季景天走过去将电话接通,听见里面的声音便道:“送个像傅听夏的人过来,就是你要给我想的法子吗?另外你把人送过来也就罢了,还给人下了药,你这是不相信我的魅力吗?”
“谁?昨晚上我送去的人你不是没让他进门吗?”
季景天系袖口的手顿住了:“你说你送的人……他没进门?”
“对啊,他说你已经自己找了一个,在里面激烈着呢,他就没打搅你。”
季景天目光呆滞了一下:“那我昨天是跟谁……”
“你不知道?”赵天御在那边叫了起来,“你不知道自己跟谁上床,你就上了。那人呢?”
“走了……”
赵天御狂笑道:“对你功夫不满意,要不然怎么走得这么无声无息,还是你睡着之后,形貌大变,把人吓跑了。”
季景天沉着脸道:“我会找到他的。”
“你还记得人家的脸吗?”
“他戴着口罩。”
“你……不会就没摘吧!”赵天御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有那么好笑吗?”季景天冷冷地道。
赵天御只好收了声:“既然你都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你怎么找人家?”
季景天回想了一下道:“他胸间有一颗痣。”
“胸间有痣的很多,不一定就是你找的人。”
他大腿内侧还有一颗痣,但这句话季景天没有跟赵天御说,而是淡淡地道:“那就没你什么事了。”
季景天说完不管赵天御“喂喂”的叫声,就把电话挂了,他站起身将衬衣穿好,突然眼睛就瞥见了地上有一张纸条,他弯腰把它捡了起来,上面是一行地址,这个地址就是不远处的医院,上面还有床号。
他立即坐到床边,接了个外线拔打一个号码。
“我是景天,能帮我查一件事吗?”
“景天啊,只要你不生我上次没帮许一夫的气,我愿意为你两肋插刀,说真的,我都没想过原来许一夫要做心脏不停跳手术,要不然我就算辞职都去啊!”
“知道可惜就好,你帮我查一下这个床位上的人。”季景天报了一遍。
隔了一会儿电话,声音又再次响起:“病人是位乡下老大爷,好像是因为上访情绪激动晕倒,叫信访办送来的。”
“乡下的老大爷……哪来的?”
“让我看一下,哦,是X省清水县的人。”
“清水县……”
那露在口罩外面熟悉的眉眼,这两年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眉毛跟眼睛,他怎么会没想到呢?季景天难以置信地握着手中的电话,好像耳朵失聪了一般,突然听不见了任何声音。
“喂,喂,景天,景天!”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知道了。”
“你干吗……要查这个老大爷啊?”
“没什么,帮一个朋友问的。”
季景天挂完了电话,拿起外套就快速地出了门。
(https://www.lewenvxs.cc/5501/5501114/25786924.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ewenv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lewenv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