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铜铃噬魂

月光洒在龙首山祭坛的碎石上。陈昭刚迈出两步，怀里的壮壮忽然戳了戳他锁骨：“昭昭哥哥，光光在飞！”

他抬头时，那片半埋的青铜碎片“嗡”地一声震开碎石，裹着幽蓝光晕冲上半空。

金属嗡鸣像根细针，刺进陈昭太阳穴——这不是普通的灵气波动，更像是某种魂器共鸣。

“纯魂将成！”

沙哑男声混着铜铃震动炸响。

陈昭瞳孔一缩，穷奇虚影在腕间暴起，暗红光刃刚织成网，那团蓝光已变成巴掌大的青铜铃。

铃身斑驳，内侧刻着“老黄”二字。最让陈昭心惊的是铃口的螺旋凹痕——和顾清霜霜刃的裂痕完全吻合，连尾端三个古篆都一样。

“清霜！”陈昭把壮壮往身后带，玄龟纹路却因之前消耗泛起暗纹。

顾清霜抽出霜刃，冰雾裹着裂痕的手在发抖。刃面腾起白雾，凝出画面：穿红肚兜的小女孩蜷在铜铃里，苍白的脸贴着铃壁，嘴张得老大却没声音。身后是燃烧的殿宇，石壁上的螺旋封印正渗出黑血。

“那是……顾家祖祠？”顾清霜咬紧牙关，霜刃上的冰晶噼啪炸裂，“二十年前……我爹就是在这样的火里抱着我往外跑……”

“那是我孙女囡囡。”

阴恻的声音从残柱后传来。

老黄站在那里，道袍猎猎作响。原本佝偻的背挺直了，胸前金符泛着灼光，眼白也染成了金色。“她生辰八字纯阴至柔，是最完美的魂媒。”他手指抚过铜铃，铃内的红衣幼女突然伸手，在铃壁上按出淡青色掌印，“我算过，用十二道地脉锁链锁魂，再用顾家断刃引动封印……囡囡就能跳出轮回，永远陪着我。”

陈昭感觉怀里壮壮在发抖，小家伙的龙纹正随着铜铃震颤发热。

他喉结动了动，意识里的玄鸟突然发出尖鸣——老黄道袍上的符文，和老周脖颈的金纹竟是一样的！

“所以你让老周当活祭？”陈昭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穷奇虚影开始扭曲，“所以你引我们来地宫？”

“他自愿的。”老黄指甲掐进铜铃，铃内幼女的哭声终于透了出来，尖锐得像刮玻璃，“十年前他儿子被邪修挖了丹，是我用秘术吊住那孩子的魂。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顾清霜的霜刃“当”地砸在地上。

她踉跄两步，盯着幻象，眼泪混着冰雾往下掉：“所以顾家灭门夜，那些邪修……是你引来的？”

“顾家的封印术天下一绝。”老黄笑了，金瞳里泛着疯癫的光，“没有他们的断刃，我解不开地脉锁链的封印。那天我躲在梁上，看你爹抱着你往外跑，血滴在封印上，那颜色……”他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快了，纯魂快成了！囡囡，再忍忍，爷爷这就来——”

“住口！”陈昭龙纹炸开。

玄龟、穷奇、玄鸟三道虚影在意识里绞成一团，最后竟分裂出第四道——白虎虚影踏着金芒冲出，虎爪抓着一块滴着荧光的灵玉髓。

他咬碎舌尖，腥甜涌进喉咙：“系统！血脉调和·逆鳞破契！”

龙纹在腕间烧得发烫，白虎虚影将灵玉髓按在玄龟防御的暗纹上。

陈昭感觉有团火从丹田窜起，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这是融合战族血脉才会有的灼烧感，但这次更疼，像有无数小刀片在刮骨头。

老周突然惨叫。

他瘫在地上弓成虾，脖颈的金符开始逆向燃烧，焦黑的纹路里渗出暗红血珠，慢慢凝出与顾家灭门案、壮壮龙纹、铜铃相同的螺旋封印。

“这是……血契反噬？”陈昭额头冒冷汗，玄龟纹路终于重新凝实，“老黄用秘术让老周替他受罚？”

“昭昭哥哥……”壮壮圈住他脖子，热乎乎的呼吸喷在耳后，“龙龙痒痒。”

陈昭低头，只见壮壮手腕的龙纹正变深。原本流转的金红光芒里，窜出一根极细的锁链虚影，像条小蛇，正缓缓往他手腕爬过来。

地底传来第十二声钟响时，那锁链已经粗了一圈。

陈昭望着老黄癫狂的脸、顾清霜含泪的眼、老周扭曲的脖颈，突然想起系统激活时的提示：“天命龙纹，逆劫而生。”

或许从他第一次触发龙纹送外卖开始，这场局就已经布好了。而现在，局里的棋子，开始动了。

地底钟响未散，壮壮手腕的龙纹突然如活物般窜动。原本流转的金红光芒骤然凝作赤链，沿着两人相贴的肌肤往陈昭腕间攀爬。

“昭昭哥哥疼吗？”壮壮仰脸，眼尾龙纹泛着水光，“红眼睛叔叔说……要带我去找姐姐！他给龙龙吃糖了，甜甜的。”

陈昭太阳穴跳动，龙纹灼烧感里混着陌生的温热——那是属于孩童的纯粹魂息。

系统提示音炸响时，他正下意识想去按住壮壮乱动的小手：“检测到新魂体共鸣，解锁‘血脉净化’特性：上古战族血脉可融合生者魂息，净化被污染的灵体。当前进度：3／12。”

“混蛋！”老黄嘶吼打断了陈昭的愣怔。

他抠进铜铃的手指猛然收紧，铃身突然渗出黑血，“这锁链是地脉锁魂链！你们敢碰——”

“砰！”

铜铃炸成血雾，顾清霜的霜刃已穿透老黄手腕。

冰蓝色刀光裹着碎冰刺进尺骨，却在接触皮肤的刹那凝出幻象：玄龟族长老跪在燃烧的祭坛上，背后十二道锁链穿透心脏，祭祀们手持同款铜铃，正从锁链末端抽取淡金色的魂魄。

“顾家断刃……能照见被封印的记忆。”顾清霜睫毛结冰，声音发抖，“原来当年……不只是顾家，玄龟族……”

老黄的金瞳突然泛起裂痕。

他另一只手抓住霜刃，指甲缝里的黑血滴在刃面，幻象里的玄龟长老突然转头——那张脸，竟与老周有七分相似！

“老周的儿子……”陈昭看向瘫在地上的老人。

老周脖颈的焦黑符文正顺血管往上爬，暗红血珠在他瞳孔里凝成螺旋纹，“那孩子的魂……被做成了锁魂链的引子？”

“爷爷错了！”

稚嫩的哭腔混着铜铃残响炸开。

血雾中浮起穿红肚兜的小女孩，她半透明的魂魄抓着老黄的衣角，“囡囡不要纯魂，不要看伯伯们疼……那天在祖祠，小姐姐的爸爸抱着她跑，血滴在我手心里，暖暖的……”

老黄的身体剧烈颤抖。

他金瞳里的疯癫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浑浊的老眼：“囡囡？囡囡你……看得见？”

“血脉净化·启。”陈昭咬碎舌尖，腥甜混着龙纹灼烧感涌进喉咙。

白虎虚影从腕间冲出，虎爪上的灵玉髓泛着荧绿光芒，“系统说能净化灵体，试试能不能断开锁魂链！”

壮壮的赤链缠上他手腕。

陈昭感觉有两股热流在血脉里交汇——一股是自己融合四族血脉的灼热，一股是壮壮体内纯粹的生机。

白虎虚影张开嘴，喷出的绿光裹住老黄掌心的铜铃残片，囡囡的魂魄突然变得清晰，连发梢的红头绳都能看清。

“爷爷，那些锁链在吃其他小朋友的魂。”囡囡指着老黄背后，“刚才有个穿蓝衣服的小哥哥，被锁链拽进地底下了……”

老黄踉跄后退。

他撞在残柱上，道袍下露出半截铁链——正是地脉锁魂链的样式。

顾清霜的霜刃落地，她顺着囡囡指的方向看去，刃面映出的不再是幻象，而是龙首山地宫的三维坐标，每个拐点都刻着与壮壮龙纹相同的螺旋。

“地宫……连通着锁魂链的源头。”陈昭的龙纹平息。

他望着壮壮腕间逐渐变淡的赤链，又看向老周——老人脖颈的符文正在消退，虽然昏迷，但呼吸明显平稳了些，“系统说逆劫而生……原来这劫，是用孩子的魂养锁链？”

“昭昭哥哥！”壮壮突然指向陈昭身后。

地底传来沉闷的震动。

陈昭转身的瞬间，一道幽蓝冰盾突然在老周头顶凝起，稳稳接住从他眼眶里窜出的最后一道血咒。

“住手。”

清冷女声混着冰碴子的脆响。

陈昭没回头也知道是谁——暗渊里那个总把冰魄异能藏在羊绒围巾下的姜砚冰。

可她怎么会来？

龙首山的局，到底还有多少人在看？

老黄突然笑了。

他望着囡囡逐渐透明的魂魄，又看向姜砚冰的冰盾，金瞳里的疯癫彻底碎成齑粉：“原来……原来我也是棋子。”

他踉跄走向祭坛边缘，月光将影子拉得老长。

顾清霜想追，却被陈昭拉住手腕——老人的背影里没有敌意，只有一种释然的苍凉。

“囡囡，爷爷带你回家。”老黄轻声说。

他迈出最后一步时，囡囡的魂魄扑进陈昭怀里。

壮壮立刻抱住她，两个孩子的龙纹同时亮起，在夜色里织成一片温暖的光。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底下，十二道地脉锁魂链剧烈震动。

锁链尽头，某个被黑暗笼罩的地宫深处，一双红眼睛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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