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京城（二）

严振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未与之辩驳。

他知道这些酸儒，开口闭口就喜欢之乎者也，屁事实没干一个。

他走到沟渠上游的木制水闸前，对一名早已等候在此的工部小吏示意。

小吏用力拉开水闸。

哗啦啦——

一股清流顺着渠道奔涌而下，水流在平滑的渠底畅行无阻，没有丝毫的停滞与渗漏。不过片刻，水已流至百步之外的渠尾。

“诸位大人请看，”严振指着渠中之水，“水行其间，畅通无阻。再看渠边，滴水未渗。若我大乾之农田，皆有此渠，何愁天旱？”

被严振忽视，孙培本想着再次挑刺。

但他看到那清澈的水流，张了张嘴，终究没把话说出来。

水泥的效果就摆在眼前，这沟渠在节水、输水上的效用，无可辩驳。

如果这时候还说一些扫兴的话，定会惹得皇帝不喜。

“这水泥沟渠……甚好！”果然，皇帝赵启龙颜大悦，“严爱卿，朕记你一功。”

“谢陛下！”严振大喜。

展示完沟渠之后，接下来便是农具。

田间，早已准备好了两组人马。

而田埂上，摆放着几样造型奇特的铁器。

一架犁，犁辕弯曲如弓，不似寻常直犁那般笨重。

一架车，车上有斗，下有三足，足尖开刃，不知其用。

还有一物，形似水车，却又装满了竹齿木梳，立于田边。

“此乃曲辕犁。”严振指着那架新犁，“旧犁需两牛牵引，转弯不便。此犁，一人一牛便可操作，轻便快捷，耕深可调。”

“此为耧车。”他又指向那三足怪车，“上斗装种，推之，则开沟、下种、覆土，一气呵成。其播种之匀，远胜人手。”

“此物，名曰「龙骨水车」，可提水灌溉，一人之力，可抵十人之功。”

百官之中，不少人出身农家，或是自家便有田庄，闻言皆是半信半疑。

“好，便试试效果如何。”皇帝赵启说道。

试验田被一分为二。

左边，是五名壮硕的农人，用着大乾最传统、最精良的农具。两头黄牛拉着沉重的直辕犁，后面跟着两个点播的农人，深一脚浅一脚。

右边，则是一名工部的匠人，牵着一头牛，扶着那架小巧的曲辕犁。

“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两边同时动作。

左边的直辕犁，牛喘着粗气，奋力向前，犁出的土块巨大而粗糙，转弯之时，更是需要几人合力，费时费力。

而右边，曲辕犁在单牛的牵引下，轻松地划开泥土。犁壁光滑，翻起的泥土细碎而均匀。到了地头，那匠人只轻轻一带，便轻松转向，几乎没有停顿。

不过一刻钟，高下立判。

右边的匠人已经耕完了半亩地，犁沟笔直，深浅一致。而左边五人两牛，才堪堪完成了三分之一，且累得气喘吁吁。

接着是播种。

左边，农人弯着腰，一把一把地撒着种子，凭的是手感和经验，深浅不一，疏密难控。

右边，另一名匠人推着耧车，匀速向前。车轮滚动，三只铁足在犁好的土地上划开三道浅沟，种子从斗中均匀落下，后面的覆土板随即跟上，将种子轻轻盖好。

整个过程，流畅而精准，有一种机械的美感。

钱复的眼睛都直了。他不是农人，但他会算账。

播种均匀，意味着出苗率高，意味着浪费的种子少。这一来一回，一亩地能省下多少粮？一个县，一个郡，整个大乾，又能省下多少？

这省下来的，可都是能装进国库的粮食！

吏部尚书看着那轻松操作农具的匠人，想的则是另一件事：

如此一来，一个壮劳力能耕种的田地，何止翻倍？那多出来的人手，便能开垦出更多的农田。

卫峥的目光，则死死盯着那犁头和耧车的铁足。那铁，闪着青幽幽的光，一看便是上好精钢。

他想的是，若是士卒的长矛、战刀，都能用上这等好铁……

而这些犁头和铁足，自然是严振从杨家村带回来的成品。

一个时辰后，测试结束。

结果，毫无悬念。

右边用新式农具的一人一牛，完成的耕种面积，是左边五人两牛的三倍有余。

而且，无论是耕地深度、土壤细碎度，还是播种的均匀度，都远胜前者。

所有人都被这肉眼可见的效率所震撼。

“善！大善！”一名老臣激动得浑身颤抖，他转向赵启，躬身下拜：

“陛下，此乃天佑我大乾！若能将此农具与水渠之法推行天下，不出五年，我大乾何愁无粮？国库何愁不丰？”

“请陛下下旨，令各州府即刻仿制，推广天下！”

“臣附议！此乃万世之功！”

一时间，附和之声四起。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好事，确实是天大的好事。”户部尚书钱复笑呵呵地站了出来，“只是……老夫想问一句，钱，从何处来？铁，又从何处来？”

他这一问，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钱复掰着他那肥硕的手指，开始算账：

“修这百步水渠，便耗费水泥数千斤。若要将京畿之地的官渠尽数改造，需要多少水泥？

若要推及一州一府，又需要多少？这背后，便是多少座水泥坊，多少工匠，多少银钱？”

“再说这农具，”他看向严振，“严尚书，这犁头用的，可是好铁吧？”

“正是，”严振点头，“这是经过特殊手法锻造出来的精铁。”

“那便对了。”钱复摊了摊手：

“一把犁，便要耗费精钢十来斤。一副耧车，怕是更多。我大乾一年官办铁场产铁几何，严尚书比我清楚。刨去军械、马蹄、兵刃的用度，还能剩下多少，来给这天下的农具换新装？”

钱复这番话的意思是，他们户部如今没钱、没铁，支撑不起如此之大的工程，工部别想变着法子来要预算。


　　(https://www.lewenvxs.cc/5498/5498884/44337813.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ewenv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lewenv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