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婆婆去世了
1
“怎么啦?爸!”夏秋心里突突,她勉强绷住最后一根线,“爸,你说什么,你别着急,慢慢说。”
陶爸爸失了语,说话声成了嘤嘤嘤的哼唧声。
有人接过手机回答夏秋的问题,说得干脆了当。
“你们快点回来吧,你们家老人昨天下午在家里摔倒,刚刚人已经走了。”
夏秋后脖子一片湿,距离得很遥远,但始终存在的雷声轰隆隆的,从天边一路响过来,在耳边响了最惊天动地的一下。
手机被陶泽丰拿回去,夏秋扶着茶几在地上坐着,她仰首看着陶泽丰很冷静地咨询问题,和医生交流。
陶爸爸整个人都傻了,而陶琬一早去早自习了还没回,陶妈妈是早起给孙女做完早饭,孙女走之后犯病的。
她倒下得毫无征兆又有迹可循。
前天下午她在家里摔了一跤,躺了许久才爬起来,陶爸爸说要去医院,她舍不得,不想花钱,没有去。
腿疼了两天,老太太也是倔强,就是贴膏药,不去医院,然后今天一早突然倒下。
深层静脉血栓引起的血栓蔓延,急性肺动脉栓塞引起肺梗猝死。
陶泽丰立即给父亲家那边的亲戚打电话,让他们赶去照顾父亲,听医生说,父亲的状态不太好,一直在发呆,人都有些魔障了。
他再给陶泽年打电话,大哥大嫂已经接到消息,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江西。
手机里,大哥呜呜咽咽的,极力压抑着痛哭。
打完一圈电话后,他去房间收拾两件衣服,刚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在茶几旁跪了好久,腿早就麻了。
夏秋从卧室走出来:“我来订机票,现在8点,最快一班飞机到南昌是十点半,直达赣州的只有十一点半的,我们坐哪一班?”
陶泽丰抬起头,他除了脸色灰白一些,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变化。
“坐直达赣州的那一班吧,从南昌转更耗时。”
夏秋语塞了一下,她不知道,上次回赣州还是陶小年2岁时,她早就不记得了。
“好。”她说。
2
陶泽丰沉默了一瞬,因为是夏天,室内是开着窗户通着风的,原本很舒服的晨风在这个时候于他而言,湿湿冷冷,窜进衣服里像蛇在匍匐着吐信。
他们面对着面,却谁都没有看对方,视线越过对方的肩膀,同时投向前方的虚无。
“夏秋,你可以不去的,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我带小年去就好,你不用为难。”
他说的是“为难”二字,这两个字让夏秋心里的火突然一下子噌地又冒了起来。
“陶泽丰!”她努力压了压,吐了口气,镇定下来,“我们在一起十二年,不管恩怨如何,我去送送你妈总可以吧。”
她眼角瞥见电脑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慢慢飘下来,落在了地上,她顿了顿。
心里的难过蔓延开,让她眼睛湿了。
陶妈妈虽然喜欢指手画脚,但仅限于在眼前时,如果不在眼前,她是不管的,也知道管不了。
仔细想想,她控制欲强到让人窒息,但大部分的恩怨,都是细碎琐事,不是原则大事。
就算从小儿子那边弄钱,那点钱对夏秋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
她节约到令人发指,明明知道自己前年那场意外后身体就不好了,却还是在不停地节省节省节省,所为的,也是以她的方式,多省点钱给孙女留下。
她虽然是农村人,没文化又粗鲁,还超级没素质,却从来不重男轻女,知道读书改变命运。
无论是几十年前对陶泽丰,还是现在对陶琬,她都竭尽全力。
她平凡普通,有一百个缺点让人嫌弃,又总有那一个让人叹息,不舍,同情。
可如今,再讨厌人都死了,最后这一面,夏秋愿意去送。
她别过头,黯然垂眸:“你别再说了,到底人是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句话触动了陶泽丰,他脸色灰得让夏秋根本不敢看,好像吊着一口气,气若游丝。
夏秋突然觉得地上那张白纸刺眼得让人难受,她走过去捡起来揉成一团,丢进了纸篓里。
她转身看着陶泽丰,他站在晨光里,早就不再年轻,即使保养得再好,脸上也依旧有了一丝细微的纹路,那是岁月赋予的痕迹。
但他却的确越来越好看了,当跳脱褪去留下沉稳,那股子醇厚的魅力愈发动人心弦,即使是在极度低落时,也依然充满魅力。
这是陪她走过岁月的爱人,无论有多少埋怨和疏离,他们始终对彼此是有感情的。
那份感情,源自爱情,超脱了欲望。
就算她做不到收回决定,但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往后退一步。
“先回去吧,其他的事,等回北京再说。”
3
陶泽丰的状态让夏秋很不放心,她主动打电话向梁璇请了假,那边很快批了,也暂时没提还有十天的新品发布会怎么办。
夏秋去了一趟医院,既然要请假,有些工作得交代一下,门诊重新排班,研究叮嘱同组人员注意培养皿的时间。
再去拿假条盖章,等处理完这些,陶泽丰已经把儿子接了回来,在小区门口等她上车,直接去机场。
看着陶小年一副天真的模样,夏秋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其实,人的记忆有多长,又有多短呢?陶小年虽然快7岁,但他和奶奶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以后长大,可能对奶奶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吧。
现在都说一代归一代,好像也真的如此了,陶泽丰留在北京,娶了个本地媳妇,就注定不光是自己,子孙后代对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再无法感同身受了。
以后陶小年,会记住的是同在北京的外婆,而不是在老家的奶奶。
这就是事实,也是现状。
而没有活在人记忆里的那些老人们,最后真的就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烟雾,被吹散在了空气中。
开车去机场,陶泽丰一路沉默,陶小年安静了许多。
孩子虽然不懂,但总能感觉到父母的悲伤。
带妻子儿子去餐厅吃中饭,饭后安检上飞机,直到飞机起飞,陶泽丰始终那样,脸色灰扑扑的,黯淡到发闷。
夏秋仿佛看着精气神从他身上被抽走,心疼万分,却无计可施。
机票是夏秋定的,她买的头等舱,想让陶泽丰好好休息一下,一上飞机,陶泽丰果然倒头合眼。
夏秋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掌,用力攥紧,不容他挣脱。
陶泽丰没有睁开眼睛,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收拢指尖,握成拳,在她小小的掌心停住。
两人皆心情复杂,但这时,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平静。
……
4
又是堵车!
吴继梁刚把车开上高架,就被堵住了,然后再也没挪过窝。
这才下午三点,环线就堵成这样了?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全城大堵车的好日子。
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医院标识,其实只要再往前两公里,下了路口就好了,他就到医院了,唉……
同行的实习医生小徐也是直叹气,这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从外地过来跟学的年轻医生,才26岁,年轻得很。
不过别看年轻,却对中医很感兴趣,人又聪明又机灵,是个可造之才。
“又不知道要堵多久了?眼看着就快到了呀,就一脚油门的事。”小徐说。
吴继梁笑了笑,听说是前方出口处出了事故,正在疏通呢,还需要一会。
天气很热,今天温度高,有32度,高架桥上停车场温度更高,太阳赤裸裸晒着,像在煎牛排。
今天他去另一个医院做联合会诊,小徐跟随,如今,他们在回本院的路上呢。
两人在闲聊,小徐是新人类,喜欢看剧,极力推荐最近新播的一部电视剧,说得天花乱坠,全是溢美之词。
吴继梁听着,听着她三句里必带一句夸男主很帅的话,忍不住笑。
女人都是这样,无论是40岁还是20岁,都喜欢看帅哥,和男人喜欢看美女是一样的。
他还没想完,就看见前面的某辆出租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挥舞着手朝着后面大喊大叫,状若疯狂。
“那人怎么了?”小徐问了句,她也看到了。
吴继梁摇头,他打开车窗探出头去,终于听清楚了那个男人在喊什么。
“谁是医生?谁是医生?我这里有病人!啊!我这里有个老太太突然发病了!谁是医生啊!”
男人一口气喊完不带喘的,脸哭丧得犹如在参加葬礼。
吴继梁立即推开车门,下车。
5
“怎么了?”他跑过去,出租车距离他的车中间,只隔着两辆车,他很快就到了。
男子明显是司机,他让开位置打开车门,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就这个老太太,突然发病了,突然就发病了……”
车内热气腾腾,吴继梁看了一眼摇下来的车窗,今天这么热,这司机都没有开空调,可真够节省的。
车子后座上瘫倒着一个老太太,她捂着心脏,歪斜倒在座位上,脸色惨白,眼睛瞪得溜圆,全身都在发抖和轻轻抽搐。
老太太有点眼熟啊,吴继梁愣了半秒。
他探入了大半个身子,极快地检查了一下老太太的心跳和呼吸,还有口腔异物。
应该是天气太热中暑引起的心脏不适,这老太太应该有心脏病史。
他跪在狭窄的车内地上,快速在老太太身上翻了一遍,摸到一瓶药,司机已经颤抖着手递过来了自己的水杯。
司机的汗流得像下雨一样,可见吓得实在不轻。
吴继梁扫了一眼,果然是舒张心血管的药,他扫了一眼司机:“为什么这么热不开空调?”
今天天气预报时32度,可实际上中午绝对不止,还在高架桥上烤着,车子里的温度至少是36、7度以上。
司机汗流得更急了:“我想省点钱,现在生意不好,能省点是点……”
在高架桥上堵了很久了,老太太提了两次要开空调,他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没想到这样都会出事。
吴继梁没顾得上理他,他捏开老太太的嘴塞进了两颗药,拧开水瓶送服进去。
药喂完了,他下车彻底拉开车门,把老太太拖了出来,平放在了地上。
6
高架桥上,桥面滚烫,车子和车子的间隙狭小,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我已经打了120了,救护车说……”司机都要哭出声,“救护车上不来,太远了,他们过不来。”
当然上不来,最近的出口在两公里外,最近的医院也就是下高架桥后再步行一公里的自己的医院……
老太太的瞳孔已经扩散,大动脉搏消失,浑身开始发硬,对呼叫也没有了反应,情况相当危险。
吴继梁剧烈喘息着,也是热的,小徐扯了车子上的冰垫下来,他贴放在老太太身侧给她降温,然后开始做心肺复苏。
小徐在前头给老太太做人工呼吸,配合着他,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
司机在一边团团转,帮不上忙就开始给家人打电话,电话里委委屈屈说着自己真倒霉。
吴继梁不停按压着,直到双臂酸麻到发木了,才听到小徐喊了句:“有呼吸了。”
吴继梁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像洗过了澡。
他的视线落在老太太的脸上,想起为什么会觉得有点眼熟了。
这是那个在相亲角最后陪自己走了一段的老太太呢,想不到又见面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赶紧爬起来,掏出手机拨打自己医院的急救电话。
接电话的急诊室医生就在两公里外的桥下,却根本无计可施上不来。
“不行,这边出了油罐车的事故,就在出口处,路面全是油,根本过不去。”
“医院急救车全出动了,路口事故也有人受伤,我们也正在拉人呢,没法上去,吴主任,你能把人送到路口吗?”
吴继梁看了看四周,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他大步走回自己的车子,拿了一瓶水一口气灌下去,然后跑回出租车旁,蹲下。
“来帮忙,医护人员上不来,我们得把人送出去,帮我抬上来。”
司机和小徐赶紧过来帮忙,七手八脚把老太太放到了他背上,吴继梁站了起来。
“主任,你行吗?”小徐担心地问,这里离出口有两公里,再轻的老太太也是个人,人在昏迷中是死沉死沉的,并不好背。
“没事,走。”吴继梁咬着牙,往出口处快步跑去。
时间耽误不得,人命大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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