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你救了我妈妈
1
小徐跟在旁边一起跑,这时候,两人都没去想停在高架桥上的车,也没去想到底能不能跑到终点,脑子里只剩下争分夺秒。
“主任,那个司机没跟上来。”小徐低声说,言语中全是不满。
“别管他,他跑不掉。”吴继梁沉声说,毕竟是个百来斤的人,跑了五六百米后,他开始气喘如牛。
额头上的青筋全都起来,吴继梁不再说话,紧紧咬着牙,脸涨得通红。
汗水顺着他的下巴直淌,身上早就没有一寸干的地方,全是水。
他身边的小徐也是跌跌撞撞,呼吸像拉风箱一样响。
后面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有灼热的空气从嘴里到咽喉,咝咝啦啦的。
强撑着跑过了两公里,吴继梁背着老太太开始下坡,他早就闻到了空气中那厚重的浓油味,不远处的出口处,堵得全是人和车。
有消防有警察有交警还有医护人员,还有很多被拦在那个口子上的车子。
上面的车子下不去,下面的车子也被封住了前行的路,整个一个大堵车。
小徐把手圈在嘴上,大喊着:“高医生,李医生,过来帮忙,快过来帮忙!”
她叫的是急救车医生的名字,现场两辆急救车,都是他们医院的。
那边也看到了他们,消防反应最快,担架被两个男人抬着往这边跑。
跨过油污,他们一身橘色的防护服。
小徐松了口气直往地上坐,喃喃着:“我第一次觉得消防员哥哥们的衣服真好看。”
吴继梁还在往前跑,他是直到担架停在面前,他弯腰放下老太太的那一瞬间才刹住车,然后眼前天旋地转,人就顺势躺下了。
“同志!”那个消防员被他整吓着了,看看他,又看看担架上的老太太。“你怎么了?同志?”
吴继梁摆手,手举不起来,他摇头,快喘死了。
“没事,走。”
消防员抬着老太太走了,吴继梁感觉自己像死过一回,停下来后整个脑子都僵了。
但他没躺太久,休息了半分钟,他就从地上爬起来,去扶小徐。
“走,我们先上救护车,要交代一下情况再上去拿车。”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软地往出口走去。
2
这场突发意外,让医院急诊室忙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伤患和刺鼻难闻的味道,混乱不堪。
这是一辆小型油罐车,罐内容积4.5方,满载4吨,但还好——没装满。
车子是如何倾倒的,不好说,顶上的压力式阀门没关紧的原因,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反正这场交通事故,共造成6人受伤,3重3轻,无人死亡,高架桥被堵两个小时。
等吴继梁和小徐回到医院时,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距离他们救人,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无论多混乱在医院都是常态,吴继梁上了自己的办公室,拿了衣服偷溜去了柳植那边,借机在心胸外主任的休息室里洗了个澡。
实在是太臭了,身上的汗味足以熏到三头大象,想忍到回家,实在忍不了了。
洗完澡,他甩着半干的头换上了便服,准备下班。
柳植在楼下急诊室帮忙,他的事多……对了,不知道那个老太太的情况怎样了。
中暑引起的心梗,也是柳植的范围呢,应该能救回来吧,不然他就白跑几千米了。
他打算等会儿转道去急诊室看看,不过,先要回中医科把白大褂洗了晾起来。
女儿吴童童打了电话过来,应该是问他什么时候到家,今天他本来答应早点回去,做打卤面给孩子吃的。
接通电话,吴童童的声音跳出来。
“爸爸,你上电视了,新闻里呢,你现在火了。”
吴继梁皱了皱眉,什么东西?什么意思?什么火了?
“就你刚才在桥上救人,然后背着老奶奶一路往医院跑的样子,被人拍下放网上了,老爸,你已经被人扒出了医院和照片,还有好多好多东西,你成网红了。”
女儿觉得稀奇,也觉得骄傲,咯咯咯笑着说着。
吴继梁的手机从耳朵边上放下,他看到了——在中医科办公室门口的——李钰。
李钰一身黑白相间的套装,朝着他走过来。
一步步地,郑重又沉重。
3
吴继梁敷衍了女儿两句后挂了电话,他有些疑惑,这一个多月,他们并没有见过。
今天又再见?这是为何?
李钰直直看着他,她的嘴唇在细微地轻颤,用力抿了一下唇,她朝他伸出了手。
吴继梁不明所以。
“你救的那个老太太……是我妈妈。”李钰轻声说。
吴继梁心脏颤了颤,他停了几秒,还是没伸手回握:“哦,阿姨还好吧?没事了吧……”
李钰扑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用力抱着他,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声音哑了。
“继梁,继梁,谢谢你!谢谢……你!”
吴继梁想挣开没成功,他只有任凭她抱:“其实没什么,我不知道她是你妈妈,而且,这件事换成任何人,都会帮忙的。”
李钰不说话,只是紧紧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他。
他不知道她在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有多魂飞魄散,也不知道她在看到网上那个视频时,有多复杂难言。
她的前男友救了她妈,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
这一个多月不去想的,已经慢慢平复下来的心情被丢回了油锅里,沸腾得更加猛烈起来。
“谢谢!”她哽咽着,此时此刻,她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再说什么,妹妹没有了,如果妈妈再有什么意外,她估计老爸和她都扛不住。
这个男人在这个时候,用他专业的知识和果断,给了她最需要的帮助。
她还想说什么,很快就被吴继梁给拦截了。
他挣脱了她的怀抱,笑着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我要洗衣服了,还要回家呢,我累了。”
都能来这里和他说话了,看来老太太得到了及时的救助,这太好了。
至于他和李钰,这次只是凑巧,她只是他的前女友,情缘早就翻篇。
……
4
陶泽丰比哥哥早到几个小时,等陶泽年赶到时,陶妈妈的灵堂已经支起来,所有一切都在准备。
陶泽年抱着弟弟大哭一场,兄弟俩很快各自分头开始做事。
郑琼华帮忙照顾那些从中午开始就陆续过来的亲戚,就包括女儿陶琬,也都在帮忙做事。
夏秋也想帮忙,但当她真正伸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所适从。
和陶泽丰对她家的亲戚了如指掌,都能照顾妥帖不一样,陶家的人,夏秋连人脸都记不住,她被那一大堆的表堂亲戚给弄昏了,半天都不知道谁是谁。
陶泽丰叮嘱嫂子带带,郑琼华忙不过来,最后给她分派了看孩子的工作,和小朋友在一起,让夏秋放松下来。
当地规矩多,正常去世都是三天内下葬,但陶妈妈属于意外身亡,她必须在两天内入葬,然后请和尚念经超度,祈求魂魄离体安稳。
因为时间短,所以一切更加匆忙和混乱。
老家的那些亲戚们认识陶泽年的更多,他是长子,也因为在老家,而和他们有更多来往。
陶泽丰吊着一只手臂,跟着哥哥四处应酬,接到长辈,分开去殡仪馆,联系灵堂和冰棺,选择套餐。
联系老家陶家族长,准备入土祖坟,满足一些宗祠条件。
订酒店安排远一点过来奔丧的人,再订酒席准备第二天下午的丧酒。
花圈的摆放位置有讲究,紧急定制墓碑和骨灰坛,拿着死亡证明去办各种事,忙忙碌碌。
等到晚上守灵前,两兄弟才算告一段落,专心给母亲守灵,明天入殡,今晚是最后一夜。
郑琼华带着夏秋回家睡觉,她说给他们兄弟一个和母亲告别的时间。
月上中天,夏秋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感觉短短一天,却像做了一场梦。
她实在睡不着,还是起身穿好衣服去了医院,因为离家近,陶妈妈的灵堂设在了医院的太平间。
灵堂门口的花圈倒了一个,她扶起放好,花圈背后有块地上有杂物凹凸不平,她绕到后面去清理。
灵堂里传来喧哗声,是陶泽年那收不住的大嗓门。
5
“你是昏了头,你就是昏了头!”陶泽年气息淋淋,“你有病治病,干嘛要离婚,离了婚你去哪里找像夏秋这样的媳妇?”
“还有你家陶小年,你是想让他没妈妈还是没爸爸啊?这么好的孩子,你就忍心!”
“别和我说那些没用的,人家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和不了那你就多让让,弟妹生气说你两句,说要离婚,你还就真同意了,你真是头驴,犟驴!”
陶泽年一说话就刹不了车,不说个痛快绝对不会停。
夏秋站在灵堂外的小窗户下,灯光昏昏暗暗,本来就挺瘆人,但因为屋内有两个熟悉的人,她倒反而心里特别平静。
她没去看陶泽年这番长篇大论后陶泽丰的脸色,只是坐在窗户下的台阶上,等他们吵完了再进去。
陶泽年一点点数落着自己的弟弟,文化有限,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倒葫芦话,反而没多少对夏秋的埋怨。
“你那时候和我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北京姑娘,我就说过挺难的,地域不同家境不同消费观念不同很难长久,但你们也都走了过来,还感情一直就不错,我就觉得是我看错了。”
陶泽年话多得像唐僧,没完没了。
“你不能什么都要,就像我和你嫂子一样,我不能让人家当妈妈,那就总要对人好一点,不然,人跟着我多亏啊。”
“你也是一样,你身体不好,那就其他地方任打任骂一点,让她发发火,有什么不可以?”
陶泽年抹了把脸,看着灵堂上母亲的照片,嘟囔着又丢了一点纸钱进去,挪了挪坐麻了的屁股。
他想起老娘悲从中来,嗓子堵住了,憋了半天气,狠狠地。
“你这混蛋,在妈妈灵堂前说要和夏秋离婚的话,你是想让老娘走得不安心是不是?”
“不是。”陶泽丰沉默了太久,终于开了口,他一说话,让夏秋就直接震了震。
陶泽丰的嗓子全哑了,哑得像个垂垂老者,完全变了一个人。
6
“我对夏秋的感情没变,我只喜欢她,也只喜欢过她,我只是……”
陶泽丰停了很久,久得夏秋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等着后面那半句话。
“我只是累了,而她也累了。”
“哥,夏秋是个好女人,如果我不同意离婚,或者说我再拖着,磨蹭着,哀求哀求,她就又会心软了,可那又如何呢?”
“我们压根就不知道要如何相处下去,就像跑轮子的仓鼠,都竭尽全力,但都无计可施,我刚才……只是因为心里太难受了,想和妈妈说说心里话。”
然后不小心被接完电话回来的哥哥听见了。
陶泽年被弟弟给打败了,没再说话,叹气又叹气。
陶泽丰从蒲团上站起,慢慢走到窗户边,他愣了愣,看到了窗户底下的夏秋。
两人对视着,夏秋转过头背对着他,她的眼泪拼命地掉。
她其实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就像陶泽丰说的,他们都无计可施。
夏秋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是个重欲的女人,就算她知道性爱不可分,也不可缺,但从来她不知道,人的身体欲望会造成那么多问题。
她很喜欢以前的陶泽丰,喜欢和他在一起,两人欢爱着,她变成柔软的藤萝绕指的春水,被他用尽力气拥抱着,没日没夜地缠绵。
而如今轻不得,重不得,她的内分泌已经开始混乱,最近的梦境都支离破碎起来。
全是那种压抑着的淋漓的梦境,甚至有着奇怪的颜色。
她知道原因出在哪里,这一个多月,陶泽丰又回到了那种不碰她,远远避开的状态。
程立明的可恶在于,他用绝对的强势,让陶泽丰不得不接受一场陷害,成为一个“玩笑”,任人调笑。
他是妻子的前男友,时隔多年之后,他在顶端,玩弄陶泽丰于股掌之上,还无从反抗。
从这方面来说,陶泽丰要在背后对付他,程立明绝对不冤枉。
冤枉的,是被牵连了的夏秋。
她渴望和爱人水乳交融,她不是柏拉图,她不要柏拉图,她会忍,却没法做到不想,那是本能,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不要再等了,要没有内疚地相处,这才是正确的。”陶泽丰轻轻地说,声音轻飘飘跟着夜风飞进了夏秋的耳朵里。
夏秋站起身,往外走去,没回头也没接话。
陶泽丰收回视线,看到了哥哥同情的,一言难尽的目光。
他回到蒲团上重新跪下,往看起来已经熄灭了的火盆里,又丢进了一张纸。
过了一会,纸钱烧了起来,越烧越烈,熊熊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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