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紫宸暗流

紫宸城，总督府，书房内依旧是那股混杂着陈年书卷和淡淡霉味的气息。

冯旭将儿子冯明强行禁足之后，内心的波澜却并未真正平息。

他踱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眼神深邃。江海市的那个林宇，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烟州这潭看似平静的深水，搅动起的暗流，他这个总督不可能察觉不到。

“老徐，”冯旭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悄无声息地从书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躬身道：“督帅。”此人是冯旭的心腹管家，掌管着总督府内外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务。

“江海市那边，最近有什么新动静？那个林宇……都做了些什么？”冯旭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徐沉吟片刻，道：“回督帅，据咱们在外头跑买卖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还有些……嗯，道上的朋友打探到的零碎消息说，林宇在江海市的手段，硬得很。原先那些个跟东洋人勾勾搭搭的商会，要么被他连根拔了，要么就乖乖把脑袋缩回去了。听说，他还整顿了江海市的防务，拉起了一支新军，军容军纪，跟咱们烟州这些老油条兵痞，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新军……”冯旭咀嚼着这两个字，“还有呢？他那支打败了东洋舰队的水师，到底是什么来头？真像外面传的那样，是……是天上掉下来的？”

老徐苦笑一声：“督帅，这事儿就邪乎了。有的说是林宇早年间在海外结识了什么奇人，得了秘法造舰；有的说他挖到了前朝某个皇帝的宝藏，用金子从西洋人手里换来的；还有更离谱的，说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没一个能说得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支水师，厉害得紧，东洋人的铁甲舰在他们面前，跟纸糊的差不多。”

冯旭沉默了。他挥了挥手，示意老徐退下。

书房内又只剩下他一人。他重新坐回那张油漆斑驳的旧书桌后，面前的残茶早已凉透。

林宇……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他越是想了解这个人，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阀崛起了，这背后透着一股他这个在宦海和江湖中沉浮了几十年的人都看不透的诡异。

傍晚时分，总督府的书房内，灯火被拨亮了些。除了冯旭，还多了三位形容各异的中年男子。这三人，是冯旭在烟州真正的左膀右臂，掌握着烟州的军、政、财大权，也是他绝对信任的心腹。

“都说说吧，”冯旭将手中的紫砂茶壶放下，壶嘴磕在桌沿，发出一声轻响，“江海市的林宇，现在是骑在我们脖子上的刀。这把刀，是硬扛着，还是……想办法让它挪开点？”

一位身形魁梧，面带煞气的将领率先开口，声音洪亮：“督帅，依我看，林宇小儿虽然势大，但毕竟根基尚浅。咱们烟州兵强马壮，若是联合周边几家还在观望的势力，未必不能与他掰掰手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整个烟州都吞下去吧？”

另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掌管着烟州财政的幕僚却连连摇头：“张将军此言差矣。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若是这条龙太强，地头蛇也得盘起来。江海市水师之强，连东洋人都不是对手，我们烟州这点水师力量，在人家面前恐怕不够塞牙缝的。若是陆路进犯……紫宸城离江海市太近，一旦开战，我们毫无纵深可言。胜算……恕卑职直言，微乎其微。”

最后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眼神锐利的中年文士缓缓开口：“督帅，诸位。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我们想不想打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打，以及打了之后，烟州还能剩下什么的问题。林宇此人，行事狠辣，从他对江海旧势力的清洗就能看出来。一旦撕破脸，恐怕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那依你之见，难道我们就束手就擒，把烟州拱手相让？”张将军怒道。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非也。卑职的意思是，硬抗，是下下策。但卑躬屈膝，也非长久之计。林宇虽强，但他现在最大的敌人，恐怕还不是我们烟州，而是那些虎视眈眈的西方列强，以及……北都那位。”

冯旭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的意思，老子都明白了。打，打不过。降，不甘心。那他娘的，这日子还怎么过？”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灯花偶尔爆裂的轻微声响。

良久，冯旭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果决：“烟州，是老子的烟州，谁也别想轻易从老子手里抢走。但硬骨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啃的。”

他看向那位掌管财政的幕僚：“老钱，从明天起，江海市那边过来的商队，只要是正经做买卖的，都给他们行个方便，税赋上，也稍微……松快松快。”

又看向那位中年文士：“先生，劳烦你通过一些……嗯，私下的渠道，给江海市那边递个话，就说我冯旭，对林司令在江海的壮举，佩服得很。至于烟州境内那些个跟林司令不太对付的小鱼小虾，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别指望我冯旭会给他们撑腰。”

最后，他看向那位张将军，语气缓和了些：“老张，紫宸城周边的防务，还是要加强。兵也要练，但动静别太大。咱们得让林宇知道，我冯旭也不是泥捏的，但咱们……也没打算跟他动刀子。”

三位心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督帅这手“示弱藏锋”，既表达了善意，又保留了底线。

“至于要不要派人……主动去江海市走一趟，见见那个林宇，”冯旭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事儿，不急。先看看他林宇，对我们这份‘善意’，是个什么反应。老子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总督府深处，一间被严加看管的院落内。

冯明在房间里焦躁地踱着步。窗户被木条钉死，门口时刻有卫兵把守。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施展。

这些天，他想尽办法，从送饭的下人，到偶尔路过的旧友那里，零零星星地打探着外界的消息。父亲对林宇态度的微妙转变，他隐约察觉到了一些。

而外界关于林宇在江海市的种种传闻，更是如同羽毛般撩拨着他那颗年轻而躁动的心。

“全歼东洋舰队……铁腕整顿江海……神秘的海上力量……”冯明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好奇跟兴奋。

他是一个记者，追逐新闻是他的本能。而林宇，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新闻源！

他不能再这样被困下去了！

冯明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纸，开始仔细地在上面勾画着什么。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去江海市，他要亲眼看一看那个搅动了整个大乾风云的林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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