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清谈机锋

第279章  清谈机锋会客室内，一时静默。

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在此刻平息，只有茶几上那几件“厚礼”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诉说着北都的“诚意”。

林宇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目光从那封信上移开，落回到鞠文若带着微笑的脸上。

“我听说，”林宇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慕容大帅向来勤俭持家，驭下极严。这次的手笔，倒是不小。”

鞠文若微微欠身，笑容依旧谦和：“将军说笑了。大帅一向敬重真正的英雄豪杰。此番薄礼，一来是为上次左明远行事鲁莽，多有冒犯之处，向将军表达歉意；二来，也是大帅对将军本人，以及江海未来的看重与期许。区区身外之物，何足挂齿？能得将军谅解，并结下善缘，才是大帅真正所愿。”

林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却没有饮下。

鞠文若见状，也不急于追问，而是端起自己的茶杯，浅啜一口，目光在会客室内不着痕迹地一扫，仿佛在欣赏此处的陈设，实则在观察林宇的细微反应。

片刻后，鞠文若放下茶杯，语气转为郑重：“林司令，文若斗胆，想请教司令一个问题。”

“鞠先生但说无妨。”林宇道。

“司令久居江海，又曾游学西洋，眼界开阔。不知在司令看来，如今这大乾天下，局势如何？”鞠文若眼神一凝，抛出了这个看似宽泛，实则极具试探意味的问题。

林宇闻言，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眼，目光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积弊深重，贪腐横行，民心尽失，内外交困。”林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直指要害，“说一句日薄西山，怕也不为过。”

鞠文若听罢，点了点头：“司令所言，一针见血，与大帅的看法不谋而合。这大乾，的确是病入膏肓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引而不发的深意：“只是，沉疴用猛药。这病入膏肓的大乾，将来……又当由谁来力挽狂澜，主宰沉浮呢？”

话音落下，会客室内的空气仿佛又凝滞了几分。

鞠文若的目光紧紧盯着林宇，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林宇却在此刻收敛了方才那一瞬间流露出的锐气，端起茶杯，悠然品了一口，才缓缓开口，眼神中没有丝毫野心显露：“鞠先生太看得起我林宇了。我不过一介武夫，机缘巧合，暂得江海一隅。所思所想，无非是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让江海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受外人欺辱罢了。至于那天下沉浮，非我这等人物所能妄议，更不敢有非分之想。”

鞠文若闻言，却意味深长地笑了，摇了摇头：“林司令过谦了。在文若看来，司令的志向，怕是比这天还要高，比这海还要阔。”

林宇眉梢微微一挑：“哦？鞠先生何出此言？”

鞠文若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司令在江海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非寻常人所敢想，更非寻常人所能为。”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有力：“雷霆手段，清扫盘踞多年的东洋旧管理区，将其重新纳入治下；面对西洋诸国的压力，不卑不亢，寸步不让，强硬收回各处旧管理区的治权；对外人侵犯，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予以迎头痛击，毫不手软。”

鞠文若的眼中闪烁着精芒：“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我东方古国热血男儿深藏于心，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夙愿？百年来，又有几人能有司令这般魄力，敢于付诸行动，并能真正做到的？”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敬佩：“不瞒司令，在文若心中，司令所为，堪称英雄！是真正为我东方古国张目，为我大乾百姓出气的英雄！”

林宇听着鞠文若这番话，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英雄？鞠先生谬赞了。在那些被我‘清扫’和‘痛击’的人眼中，我林宇，怕不过是个手段酷烈，嗜杀成性的疯子罢了。”

“英雄行事，本就毁誉参半，何需在意宵小之辈的犬吠？”鞠文若正色道，“是非功过，自有青史评说。但司令为江海，为这方土地百姓所做的一切，文若看在眼里，敬在心中。”

会客室内的气氛，在两人这一番你来我往的言谈中，似乎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点。

林宇手指再次轻叩扶手，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静：“鞠先生今日这番话，林某心领了。至于天下大势，非一朝一夕可以论定。至少眼下，我林宇并无踏出江海，向外扩张的半分念头。江海初定，百废待兴，内部事务已让我分身乏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茶几上的那些礼物：“不过，慕容大帅的这份厚礼，以及大帅的这份心意，林某却之不恭，便收下了。”

鞠文若闻言，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如此，文若便可回去向大帅复命了。江海与北都，虽隔千里，但若能守望相助，于国于民，皆是大善。”

他站起身，再次向林宇拱手：“今日得见司令，畅谈一番，胜读十年书。文若便不多打扰，先行告辞。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再来叨扰。”

林宇也站起身，微微颔首：“鞠先生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冯安适时地出现在门口，引着鞠文若向外走去。

林宇站在原地，目送着鞠文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目光重新落回桌上那封慕容擎的亲笔信，以及那几份分量不轻的“歉礼”之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公馆外，鞠文若身边的随从有些不解：“先生，这林宇只说收礼，却未曾回应结盟之事啊。”

鞠文若的笑容如沐春风：“这天下事，并非桩桩件件都要说的明明白白，他既然收了礼，也就默认了这事。”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阿然，你要学的还很多，走吧，好不容易来趟江海，四处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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