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老臣南下虎狼伺

南下的火车在铁轨上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车厢内弥漫着煤烟与陈旧织物的混合气味。

徐世昌靠在略显坚硬的座椅靠背上，双目微闭，苍老的面容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

他身旁的一名随从，约莫四十许，面带忧色，犹豫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此行……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到了江海，那林宇若是不肯相商，我等岂非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另一名年轻些的随从也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显然也怀着同样的忧惧。

徐世昌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浑浊却依旧透着几分锐利的眸子里，尽是化不开的沧桑。

他平静地看了一眼窗外飞逝而过的荒凉景致，声音沙哑：“老夫此行，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以林宇如今对江海的掌控，便是我等带着千军万马南下，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伤亡，反而更激怒于他罢了。”

徐世昌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决绝：“我这把老骨头，若是能折在江海，换得林宇归心，助朝廷渡过此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皇上年幼，朝局动荡，外有强邻环伺，内有……唉，这大乾，早已是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随从们听着，心中愈发沉重，却也不敢再多言。

车厢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车轮碾过铁轨的声响，如同这王朝驶向未卜前程的宿命悲歌。

他们并不知道，自他们踏上这列火车的那一刻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江海市，林宇麾下的情报局，便已将他们的行踪尽数掌握。

江海，林公馆。

书房内，林宇正站在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窗外是初冬的庭院，几株腊梅正含苞待放。

情报局局长戚铭远躬身立在一旁，语速平稳地汇报着：“司令，京城那位徐阁老，已于今晨登上了南下的火车，预计三日后抵达江海。随行者，仅二人。”

林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眼神中没有丝毫意外，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棋盘之上。

他轻轻呷了一口茶，目光投向窗外那广阔的天空，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场能让我的野心和势力，如野火般疯狂蔓延的东风，终于来了。”

戚铭远垂首静立，不敢打扰自家老板的沉思。

三日后，江海火车站。

汽笛长鸣，火车缓缓驶入站台。

徐世昌在两名随从的搀扶下，刚刚走下车厢，尚未站稳脚跟，一群穿着黑色西装、头戴黑色礼帽，神情冷峻的大汉便如狼似虎般围了上来。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两名随从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将徐世昌护在身后。

然而，这些大汉根本不与他们废话，动作粗暴地将三人推搡着，强行塞进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

“放肆！我等乃朝廷钦差！你们敢如此无礼！”一名随从在车内厉声喝道，试图挣扎。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朝廷钦差？”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阴冷笑意的声音响起。

徐世昌抬眼望去，只见副驾驶座上转过一个人来。

此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异常健硕，穿着考究的西装，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翳与狠戾。

正是林宇麾下斧头帮的帮主，麻三。

“在江海这地界，可没人认什么朝廷钦差。”麻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但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我家老板想见你们，几位还是识相点，免得受皮肉之苦。”

“大胆狂徒！我家大人乃三朝元老，当朝一品！尔等如此行径，就不怕朝廷降罪吗？！”另一名随从色厉内荏地叫道，搬出朝廷的威严试图震慑。

麻三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却也更冷：“朝廷？呵呵，朝廷算个什么东西？能管到我们江海头上？”他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自己的衣领，语气轻蔑，“在这儿，林司令的话，就是天！”

他眼神一厉，对身旁的手下道：“这两个奴才聒噪得很，把他们的舌头给我拔了，让他们知道知道，在江海，什么是规矩！”

“是，三爷！”几名大汉狞笑着应声，便要上前动手。

那两名随从吓得魂飞魄散，面如死灰。

“住手！”一直沉默不语的徐世昌，此刻终于开口了。

声音虽然苍老，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沉稳。

“林先生派你们来，想必不是为了取老夫这几个不成气候的随从的性命吧？”

麻三闻言，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眼神玩味地打量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家伙，面对如此阵仗，竟还能保持这般镇定。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极点。

麻三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停下手里的动作，在车内点燃一支香烟，缓缓开口：“你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不死，就这么带着两个人，一头扎进这龙潭虎穴，倒是有些胆识气度。”

徐世昌的两个随从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跟恐惧。

“这位先生说的不错，但既已是行将就木，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若是能为这朝廷换来一片朗朗乾坤，死又何妨？人生自古谁无死？”

麻三怔了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跟兴奋，自己倒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怕死的人。

麻三在徐世昌手下一名随从的脸上暗灭香烟，烟头烧焦皮肉的滋啦声，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跟随从的惨叫，响彻在车厢内，麻三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立即让这随从强忍疼痛，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麻三拔出手枪，打开保险，指向徐世昌的眉心，徐世昌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坦然，与麻三对视。

片刻后，麻三收回手枪，咧嘴笑了：“想不到，软的像豆腐的朝廷，还有你这么个硬骨头，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车辆飞速向着海江码头驶去，车内却沉寂了下来，麻三不再跟徐世昌有任何交流，似乎也失去了对徐世昌这位一品大员的兴趣，对他来说，怕不怕死没有任何区别，只要司令一句话，自己就会立马送他们去阎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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