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寒风凛冽待漏时

初冬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刮在林公馆门外等候的三人身上。

徐世昌带着两名随从，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紧闭的黑色铁门前。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从清晨到午后，再到日影西斜，整整四个时辰过去，那扇门依旧没有任何开启的迹象。

林公馆二楼的一扇窗户后，林宇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目光平静地投向楼下那三个在寒风中略显单薄的身影。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虽然身形努力保持着笔直，但年迈的躯体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脸色也因寒冷而显得有些发青。

然而，徐世昌的脸上，却依旧看不出丝毫的不耐与焦躁，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林宇的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随即又将目光移回了手中的书卷。

寒风愈发凛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海市的街道上，一盏盏路灯接连亮起，勾勒出这座不夜城的繁华轮廓。林公馆内，灯火通明，与门外的凄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宇，依旧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那两名年轻的随从，早已是双腿发软，头晕目眩。从清晨到现在，他们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腹中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寒冷与饥饿的双重侵袭，让他们几乎要支撑不住。

“大……大人……”一名随从的声音带着哭腔，嘴唇冻得发紫，“林……林司令他……他到底要不要见我们啊……再这么等下去，咱们……咱们非冻死饿死在这里不可……”

话音刚落，徐世昌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大人！”两名随从大惊失色，急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扶住。

“林宇……林宇他也太……太目中无人了！我等好歹是朝廷命官……他竟敢如此……”另一名随从看着徐世昌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愤懑，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

然而，他话未说完，便感到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门口站岗的卫兵，不知何时已经将注意力投向了他们，那眼神如同看待死物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两名随从顿时吓得噤若寒蝉，赶紧闭上了嘴，脸上写满了惊恐。

徐世昌在随从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身体。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那刺骨的寒意一同吸入肺中，以保持清醒。他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等！继续等！等到林宇他……愿意见老夫为止！”

夜，越来越深。

当远处钟楼的钟声敲响，宣告着子时的到来，林公馆那扇紧闭了几乎一整天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冯安那张棱角分明、不带丝毫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扫了一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三人，语气平淡：“林司令今日公务繁忙，实在没有时间接见各位。另外，公馆内也无多余客房招待，还请三位自行去寻个旅馆安歇吧。明日……明日再来。”

徐世昌心中一片冰冷。

他岂能不明白，这便是林宇给他的下马威，赤裸裸的羞辱，也是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在这江海市，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冯安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银光闪闪的大洋，“当啷”一声，随意地扔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仿佛在施舍街边的乞丐。

“这些，够你们找个地方住一晚了。”

徐世昌身后的一个随从，许是饿疯了，又或是被这接二连三的屈辱冲昏了头脑，见状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欺人太甚……”

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入了冯安的耳中。

冯安的眼神骤然一寒。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身形如电般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右手一探，已然抓住了那名随从的衣领。

“啊！”那随从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被提了起来，随即眼前一花，身体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冯安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将那名随从狠狠撂倒，紧接着右脚踏在了他的胸口上，使其动弹不得。

冰冷的枪口，瞬间抵在了那随从的额头。

“住手！冯营长，手下留情！”徐世昌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他……他还年轻，不懂规矩，冲撞了冯营长，老夫代他赔罪！还请冯营长高抬贵手！”

他堂堂一品大员，此刻却不得不放低姿态，为一个不成器的随从求情。

然而，冯安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徐世昌的话语对他而言，不过是耳旁风。他的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名被踩在地上的随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瞬间从他的耳边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冯安并没有打死他，而是精准地一枪，打烂了他的左耳。

“下一次，就不是一只耳朵这么简单了。”冯安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他缓缓收起手枪，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随从，以及一旁面色惨白的徐世昌，“在江海，祸从口出的道理，最好早点学会。否则，很快就会喝上一碗孟婆汤。”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惨状，转身走回公馆，沉重的铁门再次“哐当”一声，在徐世昌等人面前无情地关上。

随从躺在地上，不断嗷嚎，抽搐，徐世昌皱着眉头，上去扶起他：“噤声！若是再惹怒了林宇的人，命就要丢了，这位冯营长的警告，不是空穴来风。”

徐世昌右手颤抖着翻开包裹，拿出自己的烟叶，将其揉碎，包裹在随从烂掉的右侧耳朵上，再进行简单的包扎。

随从也逐渐平静下来，不断倒抽着凉气，另一名年纪稍大的随从早已是六神无主。

“应该无恙了，明日再找个西医，给你清理缝合一下，可保无虞，走吧，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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