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怎么老揭他短

“这夫妻二人结合以后，丈夫身为土生土长的盛京人，对古籍中所描绘的九川山河十分向往，但妻子本就出身江南水乡，只想留在盛京城安稳度日，于是二人便约定好了三年之期，三年之内，记其所见，悟其所闻。”

萧韫的声音温润好听，听的谢青阮有些入迷，“然后呢？那残句又是怎么来的？”

萧韫笑着看她一眼，

“说好的三年之期，二人只在异乡熬过了一年半载便开始思念彼此，却又不舍得心之所向，于是便在这游记的最后一页写下了半句残句，以慰期冀，待到游记写完，再补全后半句。”

“却是为何没有补全呢？”

这样颇具浪漫色彩的故事，超乎了寻常夫妻的柴米油盐，让人觉得不切实际，可夫妻心中那副对自由的向往，却又不是简单的爱情就能衡量的。

“因为，”萧韫说，“丈夫在去往最后一处景致时，被当地突发的洪涝，永远留在了那里。”

“而远在盛京的妻子得知这一消息后，便也追随他而去了。”

或许是因为生前的他们爱彼此、但更爱自由，所以妻子希望，死后，他们能够只有彼此，永不分离。

“所以，那两句残句，永远都不会有后半句了。”

听了这个故事，谢青阮的心有些沉重。

“他们的确没能如愿补上后半句，”萧韫翻了翻，从书皮的夹缝里翻出来一封泛黄的书信，修长的手指翻开信，眸若点漆地看过来，“不过，夫妻二人都曾将这句完整的话写在了留给对方的绝笔信里，就是怕如有一天遭遇不测，对方也能知晓彼此的思念。”

闻言，谢青阮眼睛一亮，赶忙翻开了自己手里那一本，在同样的地方找出了那封绝笔信，一目十行地读了下来，那封信里，满是妻子对丈夫的戚戚念想，直到最后一句，是，“愿有一蓑青烟雨，渡我灼灼相思意。”

原来后半句是这个。

知晓了二人的结局，再来看这句话，谢青阮鼻尖有些酸涩。

她抿抿唇，抬起有些湿润的眸子看向萧韫，“那丈夫的那句呢？若有南风乘空起……”

萧韫也在看她。

他手里拿着那封信，却没看，只是视线落在她脸上，缓缓道，

“若有南风乘空起……是我念你已成疾。”

他声音低缓好听，虽然是复述的旁人的话，也不是对她说的，可谢青阮还是呼吸一滞，心里最柔软的那处角落，好像被轻轻挠了一下一般，微微发痒。

这一刻，就连空气都变得粘稠了些。

“辞安辞安！你哥哥我来啦！”

一道欢快的声音从廊外响起，谢青阮猛然回神。

贺云期大步跃进来，一看到披着雪白狐裘的谢青阮，眼睛都亮了起来，“咦！青阮妹妹！你是不是知道我想你了，所以就来约着辞安一起去找我啊？”

谢青阮：“……”

萧韫：“……”

“不是……我是来……”话还没说完，又见贺云期忽然一蹙眉，俯下身来盯着她，疑惑道，“青阮妹妹，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咳咳……”

谢青阮后退一步，垂着眸子，羽睫不安地颤动几下，“没，你看错了。”

“我没……”

贺云期坚持自己没看错，又凑近了些，但自己忽然被萧韫拎住，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三皇子还没让你回去复职？”

“呵呵呵呵……”

贺云期心虚地挠了挠耳朵，“我跟三皇子说，我上次让那无头尸体给吓的不轻，到现在都不敢一个人夜间出行，三皇子就准我再休息一段时间……”

萧韫冷笑，“也是，不然某人若是再吓到，抱的也是他的大腿。”

“……”贺云期朝谢青阮羞愧一笑，而后十分严肃地凑到萧韫耳边，“当着青阮妹妹的面，你就不能给我个面子？”

“嗯？”

萧韫淡淡瞥他一眼，“你说你当时吓的四肢无力，是爬着出来的？”

贺云期震惊：“？！”

谢青阮抿唇，唇角笑意有些压不住了。

贺云期搭在萧韫肩上的手微微收紧，“呵呵”直笑着，眼神飘忽地看着他，咬牙道，“萧辞安！你今天怎么回事儿？”

怎么老揭他短！

萧韫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

东阁里，一阵阵惨叫传出来，

“啊——你个死老头子，想疼死我啊！”

萧寂一脚将替他接骨的大夫踹开，疼的五官紧紧拧在一起，眼神凶狠，“轻点儿！本公子这胳膊，就是十条你这样的贱命也赔不起！”

那大夫就是个民间大夫，因为医术好才能进这些高门大户里赚几分银两，就是没想到今日这位爷这样难伺候，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他抹了一把额间的汗，诺诺道，“公子……您这条胳膊是全掉下来了，要想接回去，就是得忍一番疼痛啊……”

萧寂一听他这话，登时脾气就又上来了。

萧韫……

他眉眼间全是戾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咬牙道，“萧韫，你给我等着！”

不过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要不是他先从他娘肚子里爬出来，他绝不会允许这国公府有他的一席容身之地！

再说了，爹爹根本就不喜欢他，分明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他到底哪来的底气骄矜自傲？！

云烟阁里，谢青阮又听贺云期在那儿自顾自说了许久的话，这家伙喝茶如饮牛，光萧韫泡的那壶上好的云雾茶，半壶都进了他的肚里。

萧韫坐在书案前，骨节有力的手在写着什么，浓墨似乎沁进了他的瞳仁，衬的那双桃花眼如点漆般深邃。

半晌，有下人过来通报，说老太太醒来了，要见世子。

谢青阮见状，便起身道，“既如此，我先告辞了。”

萧韫这才停了笔，看了贺云期一眼。

贺云期便懂了，他起身，“青阮妹妹，我送你吧。”

谢青阮想说不用，她今日乘马车来的。

可忽然想到什么，又垂下眸子，说“那麻烦你了。”

“等等。”

萧韫忽然走来，将一张宣纸递给谢青阮，“这上面所写的书都是与江南风景有关的游记，放在玉巷山庄，我的雅间里，你若是闲来无事，可自行去看。”

谢青阮愣了愣，接了过来。

宣纸是上好的流纱纸，上面还有未干的墨痕，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多谢世子。”

她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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