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松鹤延年

这天，寒星和霜月在廊庑里打打闹闹，谢青阮换上了利落的衣裳，练练功暖暖身子。

主仆三人正各忙各的之时，沐成悄悄地走了进来。

一看到是沐成，霜月和寒星立刻升起了几分警惕之意，一人到屋外一侧去守住了。

谢青阮平稳了下呼吸，解下脚腕上绑着的沙袋，脑袋上束成马尾的长发飘逸垂下，似青丝万丈。

“怎么，谢长松这么沉不住气么？”

按理来说，现在还用不到他才对。

傅行舟总喜欢将所有人都当提线木偶一样操控在掌心里，待用到之时直接抛入火坑便是，现在在那台上参演的，可是卢敬梓呢，还轮不到她家里这二位兄妹戏子。

不过……

眼见沐成微微点头，谢青阮哂笑一声。

不过呢，二房这两个主儿，向来不是让人省心的，傅行舟这个指挥中枢没动，可不代表他们不会自己给自己加戏码啊。

“说吧。”谢青阮笑道。

“是。”沐成谦恭一拜，没抬眼，只是淡淡道，“昨夜谢长松从兰庭馆回来时十分生气，在房间里又摔又打，二夫人前去安慰时，小的多听了几句。”

“原是谢长松信心满满作了一片策论，本以为能在昨日的兰庭馆集聚中大放异彩，却不料成了旁人的垫脚石，获胜的是一个身份平平的寒门小子。”

说道“寒门小子”这几个字，沐成几乎是咬牙切齿。

因为……

“谢长松又让你帮他写策论了？”

沐成惊地抬起了眼，这是他头一次抬眼看四姑娘，极其冷漠的一张脸颇有些不自在，“姑娘怎么知道？”

谢青阮冷哼一声，拥着狐裘躺在廊庑太师椅上，垂眸道，

“我那位三哥哥，最喜欢的便是人人都将他捧到塔尖上的那种虚荣感，如今那个位置让别人给抢走了，他能甘心么？”

不会的。

而沐成的才华，正好能够帮助他守住这点儿可怜的虚荣心。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她语气缓慢地纠正道，“昨天那赢了谢长松的人，可不是什么寒门小子……”

那可是个，迫不及待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外室之子呢。

想到这儿，谢青阮眸光一闪，

“沐成，你照他的吩咐写便是。”

“是。”

“不过……”谢青阮笑了笑，招呼沐成过来，说了一番要他去做的。

沐成虽然面上一惊，可还是应了下来。

……

冷风拂面，街道两旁的旷地上，摆弄着小物件的小商小贩们冻得纷纷瑟缩着，可待大街上的买家看过去了，还是得迎着笑意弓着腰走出来，和和气气地问一声，“贵客，您要什么？”

谢青阮领着身后的寒星和霜月，三个人肩上也是披着厚厚的狐裘，谢青阮和寒星有几分武功底子，所以还好一些，就是霜月怕冷，便将这带出来的手炉给抱怀里了。

“姑娘，您今年想给老太太准备什么生辰礼呀？”

今日，谢青阮出来的目的之一便是替祖母备好生辰礼。

上次爹娘出门，她因为太累了没能赶上，这次只能是自己出来了。

“早上去给爹娘请安，听说他们二人为祖母准备的是一副黄花梨屏风，我的话，便为祖母寻一块好些的玛瑙玉吧。”

相传，玛瑙玉可除中热、润心肺、助声喉、滋毛发、养五脏、安魂魄、疏血脉、明耳目，不算什么太贵重显目的礼物，又是对祖母身体有益处的，刚刚好。

聊着聊着，主仆三人便走进了金银楼。

金银楼是盛京城中最华贵的一处楼阁，奢华无比，就连这通体的瓦片都是用的最贵重的琉璃瓦，此刻一轮金乌高悬于空，大片的阳光铺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琉璃瓦之间，透出流光溢彩，突兀横出的飞檐将一层又一层的楼阁分离开来，每一层都集齐了一整楼的奇珍异宝，引的看客齐齐惊异，这盛京城最喧哗热闹的地方，莫过于此地。

谢青阮去的是卖玉石摆件的那一层。

祖母不喜欢在身上穿戴首饰，所以还得从摆件入手。

说实话，刚踏进屋子，她便看见了摆在角落里的那件玛瑙俏色巧雕仙鹤水滴。

玉石台面上，仙鹤小巧玲珑，通体雪白，只鹤顶处一抹朱红，透着莹润的光泽，玛瑙石并不是完全透明，而是稍有混沌，给人一种朦胧的模糊感，但内里色泽层次分明，质地温润细腻，谢青阮指尖方触到那玛瑙石上，就感受到一股温和的气息沁入掌心。

真正的玛瑙石，当是冬暖夏凉，看来这的确是上好的玛瑙石。

“松鹤延年……”

霜月笑着道，“奴婢记得六姑娘正巧是替老夫人绣了一副雪松图的，正配上姑娘这仙鹤，可不就凑全了松鹤延年么。”

是这样。

听霜月这般解释，谢青阮更觉得是同这仙鹤有缘了，便招呼了一声守在一旁的侍女，要去付银两。

等候的时候，忽地有一名少年凑了过来，他盯着谢青阮的脸看了一眼，又将折扇一甩，指向那仙鹤玛瑙，道，“姑娘当真是好眼光，这件仙鹤水滴所用的玛瑙原料，其产地已经很少产出了，这一块，还是我一位朋友循着孤本上先人的记录才找到的，光是找到那块仅剩的宝地，就花了一年的时间，又想法子从混沌的原料石上挑了水头最润的一块儿，雕刻成这仙鹤，可谓是花费了许多心血啊。”

听他这样一通话后，寒星和霜月皆倒抽一口凉气。

这玛瑙石……这么珍贵的吗？

唯有谢青阮一脸淡然，掏出袖中一块沉甸甸的银锭子放到了少年手上，问，“这些够么？”

沈青妄难得愣了一愣。

那银子重的他的手一沉，他见鬼一样地看了谢青阮一眼。

这么重的银子，小姑娘家家随身带着不累么！

不愧是敢对萧韫直言不讳表达爱意的姑娘，这行事作风就是不一样！

谢青阮多看了沈青妄一眼，见他没说不够，便带着玛瑙走了。

留下沈青妄一人捧着银子，在风中有些凌乱。

“沈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沈青妄回神，展开手中折扇，满面喜色，“无事，就是赚钱了，本老板开心！”

小厮觉得不可能，就反驳了句，“沈老板您可真是谦虚了，咱们这金银楼日进斗金，您这该是数钱都数麻木了吧，怎么还跟小的开这种玩笑呢？”

沈青妄捏着折扇拍了他的头一下，喝道，“你懂什么！”

这可是追求萧韫的姑娘的钱，四舍五入，也就等于他赚了萧韫的钱！

拿着萧韫雕刻的玛瑙赚了萧韫他自个儿的钱，这事儿他能跟贺云期炫耀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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