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打断了萧凛渊的视线：“太子妃娘娘这儿的酒果然醇厚，只是妾身酒量浅，怕是要让殿下和姐妹们见笑了。”

萧凛渊正拈着一颗花生：“你最近倒是常往这儿跑，今日又得了好酒，可见她待你亲厚。”

叶锦意轻轻推了他一下，有些好笑：“殿下怎么说到臣妾头上了。”

“说起来，妾身前些日子与太子妃娘娘叙话时还提起，刚入东宫时，只闻娘娘才名，却一直未曾得见，倒是可惜。”

萧凛渊闻言动作目光飘向叶锦意，像是被这话勾起了些许久远的印象：“孤从前确实不太留意这些。”

“倒是景轩有次不知从哪儿听来，在孤耳边念叨。”

叶锦意来了些兴趣，挑眉看向他：“哦？念叨我什么？可别是什么不好听的话。”

萧凛渊眼里带了笑：“他能说什么？不过是夸你好。”

“不过景轩那小子也不耐烦听那些闺阁议论。估摸着是哪次宴席上，别人讨论他你听见了。”

他说着，想起常良娣方才的话，又打趣地看向叶锦意：“方才常良娣说起，孤才隐约记起有这么回事。”

“看来太子妃，当年在京城闺秀里很是出名？”

叶锦意脸颊微热，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

萧凛渊不恼，反倒被她这小动作逗得笑意更深。

一旁的塔娜见两人又说起悄悄话，立刻拿起酒壶为萧凛渊斟满，顺势将话头引向自己：“京城的美人故事哪有我们草原有趣。”

“还记得当时在马背上放牧，追着羊群跑，蓝得像是能滴下水来。”

“当然，还有第一次见到阿渊的时候……”塔娜眼睛发亮沉浸在初见时那份震撼与悸动的回忆里。

她专挑那些只有她和萧凛渊一起经历或听说过的趣事来讲。

比如他第一次试骑部落最烈的马，再比如他们围着最大那堆篝火跳舞的夜晚。

她将话题圈定在属于他们的共同记忆里，试图将常良娣和叶锦意暂时隔绝在这份亲昵之外。

萧凛渊的确在听，甚至能清晰地记起那夜草原的风，炽烈的火焰，以及身边少女明亮如火的笑容。

那份鲜活的、扑面而来的生命力，曾是他困于宫廷规矩时，一眼瞥见的，令人心动的自由。

这段回忆依旧鲜明，可让他感觉像在看一幅挂在墙上的名画。

可以欣赏画中的炽烈的色彩与生动的场景，但画外的自己，心境已是波澜不惊。

更让萧凛渊心神一动的是，在塔娜回忆的间隙，他的余光，甚至大部分注意力会不受控制地飘向身侧的叶锦意。

他想看她是否倦了，酒杯是否空了，这些细微的，几乎成为本能的牵挂，在此刻与耳边热烈的往事形成了某种沉默的对比。

就在这一动一静的拉扯间，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当初为之吸引的，或许从来不是眼前正努力讲述的塔娜本人。

而是透过她，所窥见的那片无拘无束的天地，是那种他身处高位却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的生命力。

他将对一片天空的渴望，错误地投射在了途径这片天空的飞鸟身上。

以为抓住飞鸟，就抓住了天空。

而真正的牵绊，是此刻这份无需喧哗，却萦绕心头的默默关注；

是即便身处热闹，心也会自然而然偏倚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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