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谢岑眉心微拧,看着她单薄发抖的身影,大掌扯过素湘手中的狐裘为她披上。
“你不要碰我!”
姜妧推搡他,身子向后踉跄了几步,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落在地上,“啪嗒”摔成两截,碎玉映着她通红的眼尾:
“你说阿献去岭南了,谢玉阑,你又骗我,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碎雪落在谢岑骤缩的瞳孔里,红血丝悄然爬上,像是少年的红发带遮住了他双眼。
姜妧胸膛起伏着,还未系上的狐裘顺着肩头滑落,堆在雪地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阿......”宋斯年急红了眼,也顾不上礼仪,俯下身子还像小时候一样想去安慰她,“妧儿......”
“滚!”
宋斯年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岑冷声打断。
谢岑眉峰压着寒霜,攥着姜妧腕子拉至怀里,打横抱起挣扎的她往马车方向行去。
她拳头砸在他肩头哭喊:“谢玉阑!你放开我!你为什么要骗我说阿献去了岭南!明明那天我可以见到他!明明我可以再见阿献最后一面!”
孕肚隔着衣料顶到他胸口,她声音哭得嘶哑,“他才十六岁......那些弯刀刺穿他身体的时候......该多疼啊......”
宋斯年说,阿献脊背共十一刀,血肉模糊。
素湘捡起地上狐裘,气得跺跺脚,“宋公子都怪你!姑娘还怀着身孕,你怎么能跟她说这些!”
宋斯年心跳忽滞,蹲在地上捡起断掉的玉簪,滚烫的泪打在雪地上,融了一小片。
他不知道她并不知阿献去世,他甚至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马车厢内暖炉倾翻,香灰沾上姜妧裙角,谢岑用腿压制住她乱踢的双足,手背被指甲划出血痕。
“妧妧,我不是有意要瞒你。”
他将她圈进怀里,“当初你伤得极重,又怀有身孕,我怎敢告诉你。”
姜妧散乱的鬓发垂了下来,眼尾洇出湿红:“你该让我去送他!你该让我去送他最后一程啊!”
马车在雪地里碾出凌乱辙痕,谢岑握住她颤抖的手腕,“你昏迷那几日,连药都喂不进去......”
太医说她胎象不稳,他又怎么敢用这件事刺激她。
谢岑喉结滚动着咽下铁锈味,极力安慰着她:“若姜献在世,也一定不想你出事。”
他知道姜献对她的情谊,少年曾在狱中时还讥讽他——
“至少我与阿姐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可你呢?”
姜妧涣散的目光凝在车顶晃动的玉坠上,孕肚随抽泣剧烈起伏,最后一次见阿献还是新婚前一夜,少年递来沉甸甸的匣子:“为阿姐添妆。”
双眼朦胧,恍惚间看见他露着虎齿,带笑的嗓音穿透风雪——
“阿姐,喏,蜜饯。”
她好难过。
她好难受。
她好痛苦。
那一天,她明明醒了,却没有见他。
姜妧的泪珠砸在谢岑手背血痕上,突然弓身惨哭:“我再也见不到阿献了,我再也吃不到蜜饯了......”
谢岑拍抚她颤抖的脊背将人抱进怀里,“妧妧不哭,待腹中孩儿落地,我带你回扬州看姜献好不好?”
姜妧的眼泪洇湿他胸前衣襟。
那个少年再也不会坐在门槛上等她回家了。
......
马车停在府侧门处,姜妧抬起红肿不堪的眼眸,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我想去西巷。”
那沉甸甸的匣子还放在西巷,那是阿献所有的积蓄,那夜她想将匣子还给阿献,阿献却怎么都不肯开门见她。
谢岑正欲抱她下马车,落在她腿弯的手陡然僵住。
心揪成一团。
她在马车上又气又哭,气他恼他骗她,哭姜献去世。
他怎会带她回西巷触景生情,喉结滚动两下才开口:
“妧妧乖,你还有身孕,经不起折腾,不宜伤心过度,过几日再去好不好?”
谢岑用指腹抹去她腮边泪珠,俯身想要抱她回家。
姜妧却挣开他要抱她的手臂,后腰撞在马车矮几上也不管不顾。
“谢玉阑,求你了,让我去西巷。”她嗓音哭得沙哑,近乎绝望哀求着。
谢岑护着她腰将她捞进怀里,生怕她再磕着碰着。
声音压得低柔,“妧妧小心身孕,等你情绪平复了,我再陪你去好不好?”
姜妧睫毛上的泪不断下滑。
“什么身不身孕!我现在想去西巷!你都不准吗?”
姜妧情绪崩溃,手指痉挛地揪住衣料,孕肚随着抽噎剧烈起伏,“这孩子!这孩子本就不该......”
喉头滚动着恨意却说不下去。
她话虽未说完,谢岑已猜到她要说什么,侧颈青筋跳动,眼底沉冷得骇人。
“本就不该存在?”他尾音发颤,毫不避讳问出。
姜妧浑身一震,指甲生生掐进掌心嫩肉,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不是......”
突然的静默里,谢岑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得乱七八糟。
他脸色凄青,扣住她双腕抵在车壁上,她睫毛上悬着的泪珠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
“姜妧!”
他分不清,分不清新婚夜她沾了酒,迷迷糊糊吻着他唤“夫君”,那点偷来的温存,到底是她心里有自己?
还是她神志不清的错觉。
他分不清啊。
姜妧嘶声喘息着,“谢玉阑,不是的,我不是......”
谢岑眼尾红得泣血,黑睫不断乱颤着,掼住她下颌,“你这般念他,那我呢?”
尾音散在两人交错的喘息里。
“若那日死得是我,夫人可会为我哭得这么伤心?”
他嗓音突然哽住,眼底猩红漫上来。
“还是欣喜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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