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种子长出来了
第二天清早，阳光小学那边霜儿已经有了第一天的“新鲜劲”，到院门口系小襟扣子时还频频回头看陈凡。
陈凡叮嘱她几句“记住中午路线，不要跟陌生人说多话”，又让小暖陪她走到街口再回来。
姜秀站在门槛下，有些不舍，却在陈凡目光里看到了“安心”的示意，终于只是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路上慢些，回去别太赶，山路还是颠。”
陈凡背起自己的帆布背包，里面只装了极少的换洗与一捆折好的纸，另外就是那支擦得锃亮的五六式半自动带的弹匣。
灵萱送到街口，没多说什么，只淡淡一句：“照顾好自己，别老空着肚子熬。回程有空打信。”陈凡点头，一句“看家”算作回应。
郑丽在自家门里听见动静探出半身，冲他抬抬手臂，算是目送。晨雾未散，街面上行人零星，他的脚步很快消失在转角。
出县城的路他已经踩熟，马达“突突”震动早春清冷空气。坡道两侧灰褐色的冬草被新冒出来的一丝嫩绿顶破。
在阳光下泛着细碎光芒，树缝里有残雪影像彻底不见。转过最后一条通往林场的山岔，远远看到林场围墙顶端飘着一缕淡烟。
墙根边那块以前泥水冲刷出的浅沟已经被人垫平，看得出小伙子们这几日没闲着。
车一停，门里先冲出来赵雨，脸上带着练武后的潮红：“凡哥，你可算回来了。”黑三叔跟在后面，叼着的旱烟杆换成挂在腰带上。
手里拎一把刚磨好的平头锄，笑里藏着“终于有人接班”的松快：“还以为你又要多呆两天。”
陈凡先巡视院内几眼——巡逻枪架、工具棚、晾晒架都在规矩位置，便直接迈步往里面那条临河的小道走：“试验田怎么样了？”
“活得透亮。”赵雨抢着答，语气里有得意，“那批你之前亲自挑的浸灰水的早熟谷子昨晚我守到子夜，怕有耗子翻。”
“今早一看，齐刷刷白脖子拱出来一溜。”
陈凡步速微快。围墙内侧辟出的三块小型试验田被竹篱条围着，篱笆上挂几串自制投鼠小风铃。
最靠南那块土壤已经被翻成细面，表层敷的稻草上透出一排排浅浅裂缝，裂缝中间，一点点嫩白尖状物正冲破薄土。
那是谷子的胚芽顶土的瞬间，嫩白上沿端头带着极细的淡黄，旁边另外一畦油菜早已齐片绿绒毯似地展开，叶片油亮。
叶心处泛着浅浅紫脉。再旁边一条窄畦是玉米架子地的预种槽，陈凡临走前让先催芽，湿布包着的玉米粒如今被揭开一角。
能看见有的胚根已经延长到一寸出头，乳白洁净，侧面微微弯着。姜老爷子正坐在畦头，膝头铺一个竹席。
手指头轻轻拨开最薄的土，看是否齐，眉间皱纹里透着满意。听见脚步，抬起头：“人回来了？不错吧，出来得齐。”
“齐的关键一是浸种比例一是覆土厚度，二叔盯得严。”陈凡蹲下，指腹捻起一撮湿碎土，水分刚好，土颗粒松散不板结，“浇水谁管的？”
“张三昨夜守到，你走之前交代晚水不能猛，他照做了。”黑三叔插话。
姜老爷子哼一声：“还行，就是油菜那畦边角西头湿得稍多一点，下回浇要内紧外松，别全往边上冲。”
陈凡点头，站起环顾一圈：“围墙内地不够用，我们得在外头再开一块。”
黑三叔“早猜到了”似的笑，抖抖旱烟杆：“你不在我们谁也不敢拍板把外头那片地开了，怕踩着你埋伏的念头。你既说那就动。”
赵雨立刻热血上涌：“凡哥，咱选哪块？北崖那边背阴我怕返青慢，东南这条河滩上前两年淤的淤泥层够厚。”
陈凡目光朝东南角一线扫去。围墙以外二十多丈，有一条缓坡延伸到一片去年砍掉灌木后闲着的半荒地。
坡底边贴着一股浅浅的山泉流，泉水沿石槽淌，旁边有几株老榆树叉开，树下土层肥得发黑，但草根盘结，需要翻。
地势南面受光足，北面有矮矮一道土脊挡冷风，西面开阔，有利通风，不易生虫。他立即做决断：“就选围墙外东南这片。”
“先划二亩，玉米谷子套行种，行距按一尺二，玉米株距一尺五，每隔三行插一条豆角作后续套种。”
“肥料先上底肥，山草灰加圈肥混匀掺土下沟，明日再补一次稀释尿肥。趁春寒没彻底褪尽赶早。”
“成。”黑三叔甩掉旱烟杆，挽袖子，“我去叫人。”
午前整个林场就热火起来。巡逻队里腾得出手的一律换上粗布衣裳拿锄，知青社那边听见“开垦”的消息主动派了两名小伙子过来帮忙。
姜老爷子虽年纪大，仍固执坐在新地一角指点土层翻到几分才算“透”，翻浅了他用竹杖轻敲锄背，翻得匀称才点头。
陈凡亲自划线。简单的测量方式——用粗麻绳一端扎木桩，拉直在地，绳上提前打好每一尺二的结记号。
两个小伙子按他的喊声“紧一点”“再放半掌”移动桩子固定，他再用脚跟沿绳压出浅痕定位沟线。
沟挖下去七八寸，底层土有些潮湿，他用锄头横向轻拍打碎，撒入草木灰和腐熟圈肥的混合料，用木耙均匀拢平。
阳光往头顶攀升，额头汗落，袖口渐湿，空气里充满翻新土的潮气与草根切断的清辛味。谁也没喊累，只偶尔喝两口凉水，继续。
临近日落，二亩“新田”初具样貌，行行沟槽整齐排列，最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细土防夜露硬板，并用竹条插出简易界标。
最后一袋催芽玉米还未下地，陈凡判断夜里气温还会再低一截，决定第二天上午播：“今夜不播，种子再催半宿根系更壮。”
“明天一早全撒下去，午前覆土，晚前澆头水。”
大家散伙前站在刚翻完的田边看一会儿，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悠长，辛劳换来的整齐秩序让人心里渗出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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