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入幻月洞

杨晋一迫不及待道：“王老，那人什么身份？”

王言羽示意他晚些再说。他将手中之物举在眼前，竟是刚刚和裘柯林交手之人的胳膊。

裘柯林震惊地看着这只断臂，又盯住断臂掌心中紧攥着的九天七彩石，看着王言羽几次欲言又止。

王言羽取出九天七彩石，随手将断臂丢在地上，将石头丢给了裘柯林：“物归原主。”

裘柯林喜出望外，慌忙间接住奇石，迅速揣入怀中，长舒一口气，长作一揖，恭敬道：“谢谢！”

王言羽呵呵一笑：“谢倒不必。”他踱步上前，望着远方，“其实在下几人这次是专程来雪域拜访阁下，主要是有一事相求。”

“求我帮忙？”

“不错。我等想借洞主的幻月洞一用，不知洞主能否通融通融。”

裘柯林眉头一皱，似是不信，问道：“只这一件事麽？”心中又想，倘若这人要对自己不利，恐怕早就动手，心中遂也松了口气。

王言羽点头道：“便这一件事。”

朝晖自天边抛洒在人间，彻底照亮了四方世界。

裘柯林回首看了眼后方山下死不甘心的仇玉龙一干人，抱拳道：“这里不便说话。请几位移步幻月洞，咱们慢慢再谈。”躬身请几人先行。

王言羽温和道：“客气了，大家一起走。”说着，邀他与自己一道而行。

这几人走远，仇玉龙凑至近前，拾起地上那只断臂，端详片刻，瞧不出什么异样，啧啧道：“你们可认得那老丈是何方神圣？”

众人摇头不知。

“三拳两脚就能拿下一条冥教护法的手臂，纵观整个雪域，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这生样貌，只怕是中原来的。”

远处的铁算盘钱不多因为白跑了这一趟，买卖算是做亏了，心中不忿，立时就要趁口舌之快，远远叫道：“你们这群家伙真是有眼无珠，连这位老丈也认不得。”摇头招手，跟着阎震山四人快速下山去了。

仇玉龙很想向他打听王言羽的身份，却又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只能憋住一股闷气，目送着五鬼离开。五鬼走下梅山，柳尚无终于问道：“老四，你当真认出那老东西是谁？”

铁算盘哼笑一声：“我骗那些龟儿子的，我老钱认得个屁！”

梅山深处。

浓雾开始消散，弥漫在梅林梢间的雾气变得虚无缥缈，穿梭其间，仿佛游荡仙境。

几人先后翻过一个山坡，向前又行数里，山势开始变陡，没走出多远，山体陡然而立，直冲向天。

大家攀崖直上，不出片刻，来到一处勉强站住脚跟的环形高崖下。那雪域中声名赫赫的幻月洞，便在崖脚正中央的一条月牙状的裂缝中。

与杨晋一想象中的任何祥瑞缭绕的秘境都不同，没有风雷激荡，没有异香扑鼻，这里只是一道瘦硬、幽暗的裂痕，残月般的轮廓被冰霜勾勒，像巍巍雪山上一道褪不了色的旧伤疤。

杨晋一深吸一口气，脚下深渊涌上来的寒气贴着身体向上急窜。他小心翼翼地跟在童立身后，挪步至洞口前，这才发现地上有块顶着冰霜的半截古碑，碑上篆刻的“幻月”二字，如一双冷眼，蓦然撞入心中。虽字迹残缺，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苍凉意，提醒着无数在此驻足又消失的前尘。

“请随我来。”

裘柯林被徒儿搀扶着先步入缝隙。王言羽紧随其后，陈淦、童立、杨晋一三人依次跟上。

一跨入洞口，外界的光与声，便在身后骤然断绝，仿佛一步跨过了某个无形的界限，里面非常安静，是一种可以吞噬一切声音的、沉甸甸的静。

洞内并非漆黑，两侧粗糙的岩壁上竟泛着极淡的、冰冷的微光，光线虽黯，却也勉强勾勒出狭窄洞道的轮廓。

杨晋一回头，发现身后洞口那点天光骤然收缩，仿佛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揩抹去，霎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包裹全身，倒不是什么阻力，而是仿佛连时间在这里都变得缓慢起来。越往前走，他越觉讶异，不多时，自己的脚步声竟也似被这深洞吞噬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胸膛里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

在这诡异的寂静环境中，他的心跳被无限放大，猛烈地敲打着耳鼓。

他停下脚步，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妥当，打算继续前行时，却发现身前的王老和童立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王老？”

“童立哥！”

“陈大叔！”

杨晋一大声呼唤，声音传入洞内深处被瞬间吞破，仿佛天地间，这几人从来不曾出现过。

“幻觉！”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内心紧张不已，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两侧洞壁。

“啊！”

他吓了一大跳——洞壁上不知何时竟变得光滑曲折，与自己面对面的，是一个被微光拉长扭曲的影子，那是个五岁孩童，是十几年前，还生活在振远镖局的“杨晋一”！

他好奇地盯住对方，忽然间，小“杨晋一”面露惊容，小嘴大张，且越来越大，终是化作一口黑洞，迅速将整面墙壁占据。杨晋一心头骤然一紧，立刻移开视线，默念心诀。可面前镜壁似有魔力，那扭曲的黑影仿佛印入了脑海，再难挥之而去。

就在此时，一股似有若无的气味钻入鼻腔。

初时极淡，像是陈年的铁锈，又像是雨后的泥土腥气。但很快，这气味变得浓郁、鲜明起来——是血！新鲜温热的、带着浓重生命流逝气息的血腥味！与他记忆最深处、那个雪夜萦绕不散的气味一模一样！

紧接着，耳边那被放大的心跳声中，开始混杂进别的声音。极其微弱，恍若幻觉：是遥远的、沉闷的雷声滚过天际，是瓢泼大雨击打瓦片的哗啦声，其间似乎还有……刀剑碰撞的锐响？以及，一声压抑的、女子短促的惊呼？

他猛然感觉到一阵恐惧。这种恐惧藏在心底深处，是发乎本能的，最无法直视的恐惧。手脚因为恐惧而变得沁凉，身体更因恐惧而开始颤抖。他很想醒转，但无论如何就是没法办到。此时他，就好似一叶小舟，正飘摇在波涛汹涌汪洋中随浪沉浮，岌岌可危……

他放声大叫，嘴巴张开，喉咙里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心中又焦又急时，就听熟悉的声音传来：

“杨晋一！收敛心神，凝神静气，莫要被眼前的幻觉所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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