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幻月池
杨晋一猛然觉醒,眼前一切恢复如初,陈淦和童立正关切地望着自己。心头那莫名的压抑如潮水般迅速退却,耳中再次传来几人呼唤的声音:
“醒了吗?”
杨晋一的目光转向说话的陈淦,后者长舒一口气,道:“他醒了。”
杨晋一冷汗涔涔,愕然道:“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最前面的裘柯林慌忙装作忘记提醒的模样,歉然道:“忘了和几位说了。这里是幻月洞的引心廊,可以将人心深处的魔障唤出。这幻月洞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的不易察觉,稍有不慎,就将堕入幻境。”说完,他余光瞥了眼旁边的王言羽。
这是除洞府内那些夫人外,他头一次带外人进洞。他这一生,绝不会相信任何人,纵是王言羽一再表示借他的幻月洞是为了给身后那位年轻人疗伤,他也始终不信对方的话。他认为在这个节骨眼来“拜访”自己的人,非奸即盗,不可能仅是借洞疗伤这么简单。
刚刚,他原想借引心廊的幻觉来动手杀人,可惜身旁的王言羽始终没有堕入幻境,教他一直寻不到机会动手。王言羽看上去虽然比他还要年轻,但他却坚信对方真实年纪要比自己大上百岁有余。
这位老丈实力深不可测,入洞至今神色淡然,气势沉稳如山,此等从容不迫的模样,就是他自己也从未办到过。且不说王言羽,就是童立和陈淦这两人,刚刚陷入幻境后,不出片刻,竟凭靠自己的能力破境而出,这等实力,也是极为罕见了。
王言羽对他的“善意”提醒笑而不语,招呼几人继续往前走,大家用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方才走到这条“引心廊”的尽头。
引心廊外是一方大石洞,是幻月洞的洞道汇聚之地,除开引心廊,这里的洞道自左至右分为四股,各自通向不同的地方。
四周洞壁上挂着许多油灯,灯火通明,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几人一眼便瞧见远处墙根下蜷缩着一个灰衣人。这人盘着束发,似是一妇人,她双臂抱在膝前,头伏在臂弯里,身子一抽一抽,正在抽泣。
沈公子看到对方,随即松开了裘柯林的胳膊,唤道:“申娘,我回来啦!”
妇人一抬头,将杨晋一吓了一大跳——她样貌奇丑,满面褶皱,肤色乌黑,若非其长发如寻常女人那样盘在头上,恐怕自己便要将她认作是一男子。
妇人神色紧张地望将过来,眼神惶恐,待得看清沈公子,神情转而变得万分惊喜,嘴里“啊,啊”地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似是不懂说话,爬起身双臂前伸,颤颤巍巍地迎向对方。
裘柯林瞪着女人满眼嫌弃,对王言羽道:“这是洞府里的下人。往后有什么需要,吩咐她给各位办就是。”他对那哑仆道:“月如受伤了,你给他用点治疗内伤的丹药。”
哑仆或是十分惧怕裘柯林,眼神始终不敢抬起与其对视,嘴里发出“诶、诶”声,埋着脑袋点着头。
裘柯林对其徒儿道:“我领几位朋友去幻月池瞧一瞧。你吩咐一下,让你师娘们备置些酒菜。晚些时候,我要好好招待几位朋友。”
王言羽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们尽快疗完伤,便不再打搅洞主了。”
裘柯林道:“老哥你心急也没用。除了每月十五、十六,其它时间各位就算去了幻月池也无用。”
“师父说的没错。”沈月如蹙眉望向童立,解释道:“只有月圆之夜,月光普照之时,幻月池方能展现其厉害之处。在此之前,去了也没什么效果。”他忽作关切状,“另外那里可不是儿戏。如若童大哥你们只是陪这位杨兄弟疗伤,那么最好其他人在十五、十六两天都别进去。现在距离本月十五还有九日,这九日我每日给各位准备上好酒菜,也教各位等的不会那么无趣。”他莞尔一笑,语气温柔,听得几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童立尴尬一笑,抱拳道:“多……多谢了。”转过头,对陈淦痛苦地吐了吐舌头,再不敢看那沈月如一眼。
沈月如在哑仆的搀扶下走进了最左侧的洞道,待得二人脚步声走远,裘柯林长叹一声,道:“几位见笑了。这小子自幼在我幻月洞里长大,是我洞中的那些婆娘将他养大。他也是受到死婆娘们的影响,方才少了些男子气概。”说完又叹一声。
杨晋一恍然,暗中也算是松了口气,心想幸好这两人的关系是一场误会,否则他对着裘柯林还不知道有多厌恶。
王言羽忽然问道:“这孩子是你从山外捡回来的麽?”
裘柯林脸上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沉吟着点点头。他领四人走进第三条洞道。沿此洞道,众人又走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一处天然的洞窟。
这洞窟敞亮无比,也不算小,洞顶有一线裂缝,将外界的日光引入,倾泻于窟中央一汪不过丈许的寒潭之中。
此乃“幻月池”,池正中是一座挤满尘土的石台,池水幽深,望不到底,水面无波,将摄入的阳光折射至整个洞窟,让四壁都沐浴在一片清冷、朦胧的微光里。根据裘柯林的说法,这里便是人心魔滋生的主要区域。
在幻月池后方及两侧,较为干燥的岩壁上,留有数十处深浅不一的刻痕。仔细看去,却是不少到过此地的前人所留:
“勘破非为无,放下亦是有。明月依旧在,照彻心尘后。”
字迹圆融平和,似以指力徐徐抹出,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淡然。王言羽看完这句话,点头道:“这人成功了。”
另一边:
“情丝缠骨三千丈,剑斩不断理还乱。一朝见得真心性,方知俱是镜中澜。”
字里行间似有无限怅惘,最终也是归于释然。陈淦笑称:“这也成功了。”
童立口中念念有词:“道是太上须忘情,斩却红颜道方真。如今红颜成枯骨,方知无情是痴人!哈哈……痴人!”念到这里,他问王言羽:“师父,你说这人勘破心魔了麽?”
王言羽凝眉望来,但见刻痕工整却深重,每一笔都像用尽力气,弥漫着化不开的悔恨与自囚之意,叹道:“失败了。”
“平生无愧事,唯负一人心。此心成魔障,永锢寒潭深。诸君鉴之,莫蹈覆辙。”
杨晋一默默地念着墙上的一句话,知道刻下这些话的人,恐怕也是失败了。
几人绕着洞壁走了一圈,上面前人所留的字迹五花八门,或遒劲,或潦草,或工整,或几不可辨,显是不同时代、不同心境下所留。这些不是刻意留之,更像是在经历极致的痛苦或狂喜后,难以自抑的宣泄与铭刻。
忽然间,童立怪叫一声,大家扭头望向他,但见他满面惊容,跳起老高,手指着脚下:“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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