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临别
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那一定是很珍贵的记忆……我能感觉得到！
然而，闪现于脑海中的仍是连片空白，还有那逐渐泛起于心头的莫名惆怅和失落，让我不由得轻轻地哀叹一声。
于是，便有一声回应响起。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向唯一真神起誓，我的发言皆出于真心，绝无半点虚假。”
啊……对了。
“现在”是六世纪的某年某月某天，而“我”……正面临着“新”的离别。
清醒过来的“我”，尽管仍是忧虑不已，还是勉强微笑着对眼前的“骑士”说：“不，我不是在怀疑什么，只是很担心。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悲剧，而我所能依靠的人……已经不多了。”
“谢谢信任。很惭愧，在如此至暗时刻，却未能为公主殿下分忧。”“骑士”稍稍低下头，低着声说：“而明天之后……恐怕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接着，就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都太渺小了，哪怕有着某种所谓“尊贵”的身份，又如何呢？
暗叹一声后，“我”转而看向窗外，却见到天边的皎月不知何时已没入阴云之中。
那原本让人感到一丝宽慰的光明与温度，竟不知不觉中被深夜吞噬。
难怪会感到这么冷！“我”忍不住抬起右手捂着自己的左小臂。
“愿圣神……唯一真神眷顾。”“我”依旧望着窗外沉暗的夜色，似有一些精神或灵魂游离而出，以至于连“称谓”都变得不太虔诚……但又有什么所谓？
甚至，心中萌生一些更为“异端”的想法。
若是真有所谓的“眷顾”，那为何让“我”遭受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
甚至，为什么要“不断”夺走“我”所爱的人们？
难道，就连这种“眷顾”也是“唯一”的吗？
还是说，这是所谓的“考验”？
就如大主教说过的那样，每一位虔诚的圣神教徒降临于世，一生都将经历轮回般的“考验”与“磨难”。因为我们都带有“原罪”降世，唯有净化后的纯洁灵魂方能回到天堂。
可是，如果“我们”不想被“考验”，只要简单的生活……不行吗？
若有所谓的“眷顾”，只给“我”和“我”所爱的人们最普通的日常……也不能如愿吗？
然而，那些曾经的美好与无忧时光无能回溯，已经发生的悲剧无法改变，而逝去的人们也不能……“重生”。
悲观绝望的思绪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精神，令“我”忍不住闭上双眼。
啊……别失态。
深呼吸，调整心绪。
也许，还可以再回忆一些好的事……唉。
“对了。骑士先生，你可以不用那么拘束……”“我”想起一些稍微有趣的事，就轻轻地对“他”说：“比如‘殿下’这样的称谓就可不必。”
是的，就像“贝琪”还在时……“她”也是这样称呼“我”的。
而“我”和“他”相识了一段时间，彼此已经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彼此关系更好于某些认识了十来年却生疏甚至畏惧的“熟人”。
所以，或许可以从彼此的称谓开始，先不要过于“正式”，嗯……
“感谢公主……嗯。”“他”似乎迟疑了一下，接着又轻轻笑了笑，稍微低着声再唤了一声：“好的，公主。”
感觉还是有点“正式”呢。
于是，说不清是因为蓦然产生的念头，或是如同流星般闪现于脑海中的某种“碎片”，使得“我”犹如“顺理成章”地讲出一句“台词”。
“你……也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
可话一出口，却让自己吃了一惊。
不仅因为这又是“剧情外”的台词，还有……“我”，以及“他”的名字，是什么？
忘记了啊……不对，应该说，剧本上也没有！
而眼前的“骑士”也是一脸茫然，不过发呆片刻后的“他”似乎很快就反应过来，微笑一下后说：“荣幸至极。若不在这里，或许我们都可以称呼名字。如果不算冒犯的话……”
对了，这里仍是王宫，戒备森严的等级牢笼。
繁复的礼节既是护身符，也是困住自己的绳索。
如此绑住自己十几年的东西，如果到了“外面”，或许就能挣脱吧。
“在这里……我是说，只有我和你在的地方，如这个私人会客室，那就无谓冒犯。那些东西太沉重了。”“我”再次轻叹一声，看着“他”说：“在外面的话，或许至少能像朋友……好友平等相处，那该多好。”
“就像那时候，从那片雪林里相遇后一起回城，虽然也遭遇过惊险，但化险为夷之后的安心，还有一路上的美丽风景，都是我此生最为宝贵的记忆。”“我”继续看着“他”，说：“假如当时……或是不远的将来，能挣脱束缚彼此的身份枷锁，那就更好。”
说完这番话后，装着一脸淡然的“我”，却能感到迅速加快的心跳。
这些……“他”能理解吗？然后，又有何种“回应”？
“我明白公主……你的意思。”沉默少刻后的“他”，迎着“我”的视线，舍去直到前一刻还在使用的“您”，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点头后说：“那也是我的珍贵回忆，一生都不会忘怀，除非死去。”
咦……！
顿时，仿佛有惊雷响彻于脑海中，接着却是瞬间遍及全身的冷颤寒意！
“不要这样说。”仿佛被如潮般的哀伤与忧虑淹没的“我”，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颤抖着声音对“他”说：“不要死。无论如何，请安全归来，活着就好。荣誉，战功，以及生命之外的其他所有东西都不重要。”
是啊！只要能“活着”就好！
而除了生命之外的其他“东西”……财宝或荣誉等等身外物自然无妨，但假如是“情感”、“记忆”甚至“灵魂”呢？！
刹那间，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使得自己连坐姿都难以保持，不得不赶紧握住扶手，同时往后倾向靠背，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安心感。
“甚至，如果能不去南方就好了。”“我”喃喃自语后，却又觉得不妥，转而说：“但是，这边……也不好。”
所以，相比而言，其实去南方……会更好吗？
哪怕从未涉足的沃兹，所谓的“异端”之地？
可是，那些出自于虚伪之人口中的传言，又能信得几分呢！
“公主，真心地说，这番南行，我并没有获取荣誉或战功的想法。因为，将被讨伐的那些人，恐怕不能算是‘敌人’。”“他”看过来，轻轻地说：“我……接触过南方的人。但我认为，除了信仰不同，那就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哦，“他”果然接触过沃兹那些信奉“圣主教”的“异教徒”。
这么说来，连他自己的“信仰”，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吗？
若非在这里，仅凭这些“异端”言论，“他”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
就如……唉！
“这些言论，也许不适合这个时代。但我觉得是正确的。”“我”也看着“他”，说：“对于同样接触过‘一样的人’的我来说，‘我们’确实并无本质上的不同。所以，‘我’支持你，信任你……也谢谢你的信任。”
“贝琪”……听“她”说祖籍来自于沃兹的某个小镇，是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是月……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再次望向窗外，幸运地见到浮现于天边云角的“微光”。
而伴随着思念而来的，却是那泛于眼角的湿润。
真是……
抬起手抹过过眼眶，仍望向窗外的“我”，呆呆地问：“南方的沃兹……听说那里还有一个叫月铃的小镇，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接着却是片刻的沉寂。
大概……因为那又是“剧本外”的台词。
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这么说……
幸好，“骑士”的回应很快响起。
“听我的密友说过，那是一个平和温馨的小镇，因漫山遍野的月铃花而得名。那是一种状若铃铛的白色花朵，于每年6月的满月之夜盛开。只是花开即逝，美丽却又哀伤。听说，那里还有一个圆形的大湖，名叫月铃湖。”
嘿，“密友”？好吧。
然后……嗯，“月铃湖”？那时候就有了吗？
呃，怪异的想法！
“我”不禁摇了下头，转过视线，见到正微笑着的“骑士”。
瞧瞧这灿烂的微笑！
再望向窗外那甩开阴云高悬夜空的皎月，那些散发着暖意的希望般亮光如此耀眼，顷刻间便让“我”下定了决心。
“那么，此次出征，如果超过一个月……”“我”看向“他”，说：“就干脆别回了。”
愣过一下后的“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就点了下头。
“刚刚所说的月铃镇，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我”继续看着“他”，说：“那里的人，也一定善良、淳朴且乐观……就如‘她’那样。”
“是的，一定如此。”“他”点着头说。
“月铃湖……我也想去看看。”“我”微笑着说：“也许还能赶上花开的时候。那一定是夜里最美的风景。”
“那可太好了。”“他”也笑了起来，说：“我会先一步去看看月铃湖，或许能在原地等到月铃花开。”
“真好，那就先替我摘下一些月铃花吧。”“我”笑了笑，转而探身从旁边茶几上的花瓶中抽出一束紫樱花，对着“他”说：“祝你一路顺利，此刻时间紧迫，准备不周，只能以紫樱为信物……你不介意吧？”
“这是最好的祝福，我的公主。”“他”站起来，半跪在地，郑重地接过那束紫樱花。
“愿唯一真神护佑与眷顾。”“我”停顿片刻，又多问一句：“你……知道紫樱的花语吗？”
“当然。”来自紫樱城的“他”，微微一笑，接着问：“这份祝福如此贵重……我该拿什么作为回礼呢？”
回礼吗……是的。
“我”需要。
又有莫名的思绪涌来，让我愣过片刻后淡淡地说：“那就……将那把骑士短剑送给我，好吗？”
“当然可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马上伸手在腰间摸索一下，然后双手向我奉上“短剑”。
不过，并没有什么“短剑”……那也是剧本外的“台词”，自然没有任何“道具”。
但是……得“演下去”。
于是，“我”便郑重以双手接过这把空气中的“短剑”，同时说：“谢谢，我会永远珍视，直至此生。”
因为没有实物的交接，“我”和“他”的手指再一次触碰。
接着，又感受到那与往常大不同的、仿佛此刻更为澎湃且持久的潺潺暖流。
真神奇……
可此刻，莫名的思绪中却似乎多了一层怪异的疑惑。
“我”……当时拿到的“回礼”，“只是”那把骑士短剑吗？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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