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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1章 912老妖


「谁带食物了?肉干最好!」

    达克乌斯抬起头,扬声问道。

    一阵短暂的窸窣声后,一名海卫站了出来,从腰间的行军袋里掏出了一瓶罐头。

    「高贵的玛瑟兰之子!」他恭敬地说,「我这里有一罐鲮鱼罐头。」

    「打开它。」达克乌斯点了点头。

    「我这儿还有点葡萄酒。」另一名海卫也紧接著出列,从行军袋里抽出一个深色玻璃瓶。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应急口粮和少许慰藉,此刻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此刻的场景甚至透著一丝奇异的温馨,欧西约坦正被达克乌斯稳稳地抱在怀里。这位传奇变色龙此刻全然收敛了丛林猎手的锋锐与流亡者的警惕,身形蜷缩起来,像个找到依靠的孩子,像个大狗狗,像个大猫。

    他闭著眼睛,喉咙里发出低沉而规律的、近乎满足的咕噜声,那紧绷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神经,在乌玛克的怀抱中第一次真正松弛下来。

    对他而言,这怀抱便是浑沌风暴后,最坚实、最温暖的避风港。

    达克乌斯则用空闲的那只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抚摸著欧西约坦那硕大而结构奇特的头冠,动作里带著一种自然而然的安抚与亲昵。

    艾斯林见状,默默走了过去,从两名海卫手中接过了罐头和酒瓶。他来到达克乌斯身旁,将酒瓶递上,自己则摸出胸前的匕首,熟练地撬开了罐头的铁皮盖子,一股咸鲜的海产气味立刻飘散出来。

    「来,先喝点这个。」达克乌斯接过拔掉软木塞的葡萄酒,将瓶口递到欧西约坦嘴边。

    欧西约坦那双刚刚还紧闭的、超凡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警惕而好奇地审视了一下瓶中晃动的深红色液体。或许是对乌玛克毫无保留的信任,又或许是真的渴了,他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随即用手扶住瓶子,仰起头,将瓶中本就不多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咂了咂嘴,发出一个轻微的、意义不明的气音,目光随即转向了艾斯林手中那罐打开的鲮鱼,鼻翼微微抽动。

    从混沌魔域的荒芜与血腥中归来,最简单直接的食物与水分,便是重新连接生之实感的最好媒介。

    「五千五百年?」

    当欧西约坦开始安静而专注地进食时,达克乌斯凝视著蜷缩的身形,忽然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在消化一个令人心悸的数字,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慨。

    「你是说……」杜利亚斯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像是要抓住某个稍纵即逝的念头,手在空中不自然地比划了几下,却找不到合适的手势来表达内心的震撼。最终,他嘴里艰难地蹦出了一个词:「大入侵?」

    他去过露丝契亚大陆,与蜥蜴人打过交道。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叫做欧西约坦的生物长得如此奇特,与寻常灵蜥截然不同。但他确信,这确确实实是一位蜥蜴人,他侄子达克乌斯所有的举动、那份自然而然的亲近与权威,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旦确认了这个锚点,后续的推断便如同冰冷的锁链,一环扣一环地展开。

    欧西约坦能出现在洛瑟恩深处这避难所的房间,绝无可能是跟著丘帕可可那样正常途径来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昨天趁著混沌开启传送门的混乱,从那里逃出来的。

    既然能逃出来,就意味著他曾经在某个时间点进去过。

    总不可能是混沌魔域凭空诞生出一个蜥蜴人吧?而且达克乌斯还认识他?

    这个想法过于荒诞,一点也不好笑。

    「不止!」赛芮妮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她的目光落在欧西约坦身上,带著一种混合了怜悯与敬畏的复杂神色,「混沌魔域内的时间流逝诡异莫测,毫无规律可言。在那片扭曲虚妄的境域中度过一年,凡世可能已沧桑千年,也可能只过去一瞬。那里是时间的坟场,也是感知的迷宫。」

    她的话让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凝固。

    此刻,母性的光辉在她的身上爆发,如果不是欧西约坦依然保持著潜意识的戒备姿态,她甚至想靠近一些,像达克乌斯那样,给予这个经历了难以想像孤寂岁月的灵魂一些抚慰。

    「这……几万年?」

    艾斯林的声音干涩,带著一种近乎本能的、不愿相信的抗拒,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他理性思考能轻易接纳的范畴。

    几万年?

    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连高山都会夷为平地的岁月,是文明兴起又覆灭数个轮回的尺度。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杜利亚斯,看到对方脸上同样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茫然,才确信并非自己听错。最后,他的目光投向达克乌斯,寻求一个确认,或者说,一个能让这惊人事实稍微落地一点的解释。

    就连一直保持著纪律、处于待命状态的海卫们,此刻也无法抑制地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低低的抽气声、武器与甲胄极其轻微的碰撞声、以及彼此间快速交换的、充满难以置信的眼神。

    他们不完全理解『混沌魔域』和『时间扭曲』的全部意义,但『五千五百年』、『几万年』这样的词汇,以及诸位大人脸上那前所未见的凝重,足以让他们明白——眼前这个被玛瑟兰之子抱在怀里、安静吃著鱼罐头的奇特生物,其背后所承载的时光重量与苦难,恐怕远超他们所有人的想像总和。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欧西约坦小口吞咽食物的细微声响。

    那沉默中,充满了对浩瀚而残酷时间的敬畏,以及对一个灵魂竟能穿越如此漫长孤寂深渊的震撼。欧西约坦的存在本身,仿佛就是一个从时间断层中走出的、活著的奇迹与伤疤。  

    「他诞生于大入侵那个黑暗的年代。」达克乌斯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同在展开一卷浸透血与火的古老卷轴,耐心地向周围仍在震惊中的人们解释,「当混沌狂潮席卷世界时,他曾对无尽的大军发动过决死的伏击,但最终……被迫随著守军一同退守到了帕花科斯。」

    他描绘著那末日般的景象:史兰魔祭司波卡萨尔在绝境中试图操纵前所未有的宏大能量魔法,以期驱逐恶魔,就像奇科塔与克罗卡那样,他需要时间,需要为那毁天灭地的法术积蓄力量。

    于是,退守到残破城内的蜥人战士,以及由欧西约坦带领的变色龙猎手们,用血肉之躯拼死为他争取那短暂而珍贵的时间。

    「然而,遗憾终究发生了。」达克乌斯的语气带上一丝历史的沉重与无奈,「那股被召唤而来的、过于庞大的能量……失控了,不受控制的魔法洪流盘旋冲天,硬生生在现实的天穹上,撕开了一道通往混沌魔域的可怖裂隙。」

    波卡萨尔,以及他身边最后的保卫者们,瞬间被吸入那绝望的深渊。而帕花科斯这座古老的神庙城市,则在短短几秒钟内,经历了数千年的自然风化与腐朽,大部分城区连同其中的居民,顷刻间化为尘埃。

    唯有达克乌斯后来曾探访过的那座核心金字塔,虽遭受毁灭性破坏,却奇迹般地留下了残骸。

    「波卡萨尔……」

    当这个名字从达克乌斯口中再次说出时,正在安静进食的欧西约坦猛地停止了所有动作。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带著哽咽般颤抖的嘶鸣,那声音晦涩而破碎,仿佛承载著太多无法言说的画面与情感,仅仅是吐出这个名字,就用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

    「吃吧。」达克乌斯立刻察觉,安抚地轻轻抚摸著他的头冠,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理解欧西约坦为何如此激动,他能想像那个场景:当欧西约坦从魔法冲击或混沌的污染中苏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活生生的、无法挣脱的噩梦。周围是形态各异、充满恶意的恶魔,而其中一些,甚至正在啃食他那位伟大领主四散分离的遗骸。

    那不仅是战败,是流放,更是信仰与忠诚被当面亵渎、碾碎的极致残酷。

    「那他……之后……」杜利亚斯指了指欧西约坦,问题没有问完,但意思已然明确——在那样一个鬼地方,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活了……可能几万年?

    「活影、虚妄、以及由『不可能』本身构成的境域……」达克乌斯用几个词勾勒出混沌魔域的本质,语气讳莫如深,「万幸的是,即便在那完全违背常理的环境中,他与生俱来的顶级伪装与潜行天赋,依然发挥了作用。」他觉得后续的细节过于黑暗与琐碎,顿了顿,总结道,「总之,单论在混沌魔域中存活并持续狩猎这项成就,他的战绩……或许比我在凡世所为,还要惊人!?」

    没必要详细描述那些具体的苦难,比如欧西约坦如何将自己化为无形;如何在被发现后,凭借丛林猎手的原始直觉与机巧苟延残喘,用猎物的鲜血涂抹身躯以掩盖自身气息,躲避那些对灵魂味道异常敏感的猎犬;如何伏击落单的、渴饮鲜血的神秘哨兵,并以钢铁般的意志抵抗混沌无处不在的低语与诱惑。

    讲述这些,毫无意义。

    那不仅仅是生存技巧,更是一段彻底异化、无法被凡世心智理解的恐怖旅程。

    欧西约坦穿越了诸多连史兰魔祭司都不敢在梦境中窥探的禁忌之地,那些经历本身就带有腐蚀性,他不敢向任何人复述,甚至自己都不敢回忆,唯恐在回忆的瞬间,残留的疯狂便会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即便是最强大的史兰,也绝不敢轻易动用心灵感应去直接搜索他那些被封存的记忆,那无异于主动凝视深渊,风险不可估量。

    达克乌斯的话音在此处落下,如同投入深潭的最后一块石子,涟漪扩散后,留下的是一片近乎真空的、充满无尽想像的沉默。这沉默并非空洞,而是被刚刚揭示的、超越凡人理解的时间尺度与苦难深度所填满、压实。

    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蜷缩在乌玛克怀中的矮小身影,那目光中,渐渐沉淀出一种深刻的、近乎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们看著欧西约坦小口而专注地吞咽著鲮鱼,那简单至极的进食动作,在此刻的语境下,却仿佛蕴含著一种撼动人心的仪式感——这是一个在时间与虚无的荒原上跋涉了可能数万年的灵魂,在重新品尝『生存』最基础、也最真实的滋味。

    他黄色的、带著丛林条纹的皮肤,不再仅仅是奇特的生理特征,而像是镌刻了无尽岁月的活体碑文;他那双可以独立转动的超凡眼睛,此刻低垂著,却仿佛仍倒映著混沌魔域扭曲的光影与无边孤寂。他蜷缩的姿态,不是软弱,而是一种将全部历史伤痕与生存本能都紧紧内敛、压缩到极致的姿态,如同一块历经亿万年地壳变动、外表沉默却内蕴著恐怖压力的古老岩芯。

    他所承载的,早已超越了『战争』或『流亡』这些词汇所能概括的范畴。那是一种更为本质、更为骇人的存在体验:在时间失去意义、空间充满恶意、理智不断被侵蚀的绝境中,仅凭伪装的天赋与猎杀的本能,维持著『自我』的边界不被彻底溶解。

    那不是史诗,因为史诗需要传唱与被理解;那更像是一段无人能诵、也无人敢听的黑暗独白,一段在永恒噩梦中的踽踽独行。

    他所经历的每一『天』,可能都相当于凡世的百年孤寂;他所躲避的每一次『注视』,都可能来自维度之外的恐怖存在。他的坚韧,已非勇气可以形容,那是一种将『存在』本身化为武器、化为屏障、化为唯一信条的,近乎非人的执念。

    相较于史书中记载的、哪怕最惨烈的会战,欧西约坦灵魂深处所负荷的黑暗岁月与无声挣扎,显得更加纯粹,也更加令人脊背发凉。那是没有战友呼喝、没有旗帜飘扬、没有胜负之分的永恒前线,是与疯狂和湮灭进行的、永无止境的单人游击。  

    一股混合著悲悯、震撼与肃然起敬的寒意,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椎。他的存在,即是对『坚韧』这个词最恐怖也最伟大的诠释!

    房间内的光线仿佛都变得沉重,只余下他细微的咀嚼声,以及那无声弥漫的、对浩瀚苦难的集体默哀与致敬。

    欧西约坦的『战绩』该怎么形容呢?坦白说,很难用常规的标准去界定和描述。

    他的定位是双重的:既是隐匿于阴影中的刺客,又是潜伏在暗处的终极保卫者。

    他像是一位占据绝对制高点、枪口永远指向关键目标的狙击手,而非在正面战场冲锋陷阵的战士。他的战斗哲学从不讲究正面对决,靠的是不讲武德的极致隐蔽、耐心的欺骗与一击必杀的偷袭。

    将这样的存在简单定义为拽哥,无疑是片面且夸张的。

    但无论如何定义,都无法否定一个事实:欧西约坦确实强,强得不可思议,强到几乎突破了常规认知的边界。

    在蜥蜴人社会中,普遍存在『越老越妖』的现象。

    以蜥人为例,他们的战斗本能如同预装程序,在孵化时便已刻入体内,这保证了他们天生的战斗下限极高。

    而所谓的『妖』,则体现在经验、智慧与适应性所构成的恐怖上限。经过漫长岁月里持续不断的训练、精良装备乃至坐骑的迭加,他们的战斗力会进化到令人胆寒的地步。

    热血种族常将蜥人在战斗中的凶狠误读为野蛮,这是一种深刻的误解。蜥人实际上是高效的学习者与训练狂。他们居住在军营,只要物资充足,几乎持续不断地进行严苛训练,演练未来可能用到的各种战术,提前形成新的行为模式与肌肉记忆。

    在实战中,他们能展现出惊人的主动性与适应性思维,能够识别盟友与非战斗人员,并根据命令或瞬息万变的战场态势,采取最恰当的行动。

    从大入侵时代一直战斗到终焉之时的传奇,如库·迦、哥罗克等,便是这种越老越妖的完美典范——他们本身就是活著的战术百科全书与战争艺术本身。

    相比之下,巨蜥生来就是为了服从命令与完成繁重的重复性劳动。他们是力量的化身,但在没有明确指令引导时,会显得反应迟缓、动作单一,仅依靠本能进行最基本的觅食或自卫。与灵蜥共处时,他们能进行有效的协同;若长期独处,则会机械地重复最后的指令,直至逐渐回归更原始的兽性状态。

    凡是需要纯粹力量的地方,都能看到巨蜥的身影:采石、伐木、拖拽神庙城市的巨型建材、驯服与约束战争巨兽。

    必要时,他们也会随灵蜥参战,为同伴提供强大的肉盾支持。凭借庞大体型与天生厚皮,即使徒手作战也勇不可当,但他们通常挥舞著由岩石与金属制成的骇人重锤或巨型钝器。

    这时,『妖』的经验值在巨蜥身上同样体现得淋漓尽致。

    新生或缺乏战斗经验的巨蜥,往往倾尽全力,有十成力绝不用九成,虽猛却失之灵活。而那些历经无数战火洗礼的老妖巨蜥,则懂得在狂暴中保留一份精确的判断,他们会评估敌人的强度与特性,分配恰到好处的力量,甚至能执行一些需要粗中有细的复杂战术指令。

    灵蜥们发自内心地尊重巨蜥,尽管与这些沉默的大只佬交流,往往只能得到单调的咕噜或干脆的沉默,谈吐堪称乏味。

    年岁格外悠久、或体型庞大到惊人的巨蜥,会受到近乎神圣的特别尊崇。纳卡伊便是这样一只传奇的古老流浪巨蜥,他仿佛响应著数千年前便植入灵魂的、穿越露丝契亚的神秘本能,总在蜥蜴人最需要援助的关口,如一座移动的山峦般适时现身。

    在极为罕见的情况下,某种未知的内外刺激会激活巨蜥体内由古圣埋藏的某些休眠本能,使其短暂或永久地挣脱『工具』的局限,绽放出完整的推理能力与执行复杂行为的光芒。

    卡米,正是这样一个被命运『激活』的奇迹。

    因此,蜥蜴人的强大,绝非个体武勇的简单堆砌,而是一个系统的、多维度的、随著时间推移不断淬炼、融合、升华的有机过程。

    欧西约坦,代表这条进化之路上的一个极其特殊、登峰造极的变体——他将隐匿与猎杀的天赋,锤炼到了近乎神话的级别。当然,这份力量伴随著常人无法想像的代价与孤独,其道路独一无二,堪称蝎子粑粑,绝难复制。

    而广大的蜥人与巨蜥,则是在铁一般的纪律、永不间断的训练与无尽岁月的洗礼中,将战争这项本能技艺,升华为了某种接近世界本源的、冰冷的『道』。

    他们共同构成了古圣蓝图中,那台精密、冷酷、却又随著时间不断自我叠代、自我强化的终极战争机器中,不可或缺、彼此咬合的核心部件。

    虽然欧西约坦在混沌魔域的战绩不可查,但回归后的战绩是可查的。

    历经那近乎超越承受极限的混沌试炼后,他终于寻得了返回故土露丝契亚的渺茫路径。

    当他拖著被异域法则磨损的灵魂,再度踏足这片记忆中的土地时,所见已非往昔。蜥蜴人的国度衰微凋敝,往昔的秩序与荣光被时光与战乱侵蚀,而各类次等种族如同蔓延的杂草,占据了丛林与废墟。更不祥的是,恶魔归来的低语与永恒战争的预兆,如同瘴气般在空气中弥漫,刺痛著他那饱经磨砺的感知。

    欧西约坦没有时间沉湎于感慨或悲伤,他如同一个从时间长河中归来的幽灵指挥官,悄然召集起那些新近孵化、对古老灾难一无所知,却本能渴望战斗的同族。他沉默地重启了狩猎的征程,在阴影中集结力量,只为对抗那些正在蠢蠢欲动的、可憎之敌的回归。

    当恶魔军团在回声之城如同溃烂的伤口般爆发出无可计数的数量时,城中的蜥蜴人守军防线摇摇欲坠,毁灭似乎已成定局。  

    正是欧西约坦,在守军即将崩溃的最后一刻,如同从绝望本身中凝练出的答案般现身。

    他率领数支精锐的变色龙小队,屹立于崩塌金字塔的最高残骸之上,身形与硝烟和废墟的阴影融为一体。下一秒,致命的毒镖之雨便从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倾泻而下,精准地钉入每一个试图突破防线的恶魔的眼窝、关节与核心。

    他的每一次现身都恰到好处,每一次齐射都瓦解一次攻势,硬生生以精准的暗杀艺术,抵住了恶魔狂潮的正面猛攻。

    而在赫斯欧塔围城战最为炽烈焦灼的时刻,即『灭档者』瓦什纳那次著名的袭击期间,欧西约坦的身影出现在了最不可能、也最危险的地方。

    他潜入了一处早已被腐化、亵渎的孵化池遗址,在这片本该孕育生命、如今却流淌著污秽的神圣废墟中,他并非为了净化,而是为了伏击。

    他的目标,是正于此地借助腐化节点、试图撕裂现实裂隙的奸奇大魔——『闪耀者』扎拉瑞多。就在那大魔的邪术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空间如同脆弱玻璃般开始龟裂的刹那,骤雨般的棘刺毒镖从每一片扭曲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没有咆哮,没有宣战,只有精准到极致的致命馈赠。

    扎拉瑞多增援赫斯欧塔的野心与其邪恶的形体,一同在毒镖的幽光中湮灭、消散,徒留一个被中断的仪式和一片忽然死寂的腐化之地。

    每完成一次如此力挽狂澜或斩首除魔的壮举,欧西约坦便会如同滴入丛林的水滴,悄然隐没,不留一言。

    在终焉之时的混乱漩涡中,斯卡文鼠人刺客黑十三,接获了一项极为特殊的任务:他的目标,是一只名叫马兹达穆迪的青蛙玩意。

    黑十三的行动从未有过失败,哪怕一次。而这次,他的心中燃起了独享荣耀的炽热贪欲。他渴望单打独斗完成这惊天一击,让自己的个人声望彻底压倒传奇的死亡大师斯尼奇。正是这份膨胀的野心,驱使著他一路抛开团队,孤身猛冲,将协作与掩护抛在脑后。

    成功,似乎唾手可得。

    刺客开始向上攀爬,构成金字塔的巨石古老得超乎想像,表面凹凸不平,为他提供了绝佳的天然抓点,甚至无需动用钢爪或抓钩。他像一只漆黑的蜘蛛,紧贴著陡峭的斜面,无声而迅捷地向上、向上、一路向上。

    当流云掠过月光,投下不利的明暗变化时,他便机警地停顿,将自己缩进石壁的阴影里。

    在爬了约四分之三的高度后,刺客停了下来,灵巧地钻进一道狭窄的岩石裂缝稍作休整。攀登虽耗体力,但远未到他的极限。他停下的原因,是出于顶级猎手对未知的谨慎,塔顶究竟有什么在等待,他一无所知,必须确保自己处于绝对的巅峰状态。

    他从腰间一个小袋中捏出一撮闪烁不祥微光的绿色粉末,缓缓置于舌上融化。刹那间,一股超自然的兴奋感如电流般窜过他的脑干,感官被极度锐化,随之而来的则是鼻子上传来的一阵剧烈抽搐。

    他的胡子,鼠人那灵敏无比的感知器官开始不受控制地扭动。

    「危险近在咫尺!」

    胡子如此警告。

    可他听不见异响,闻不到陌生气息,也看不见任何可能潜伏的敌人。他迅速瞥了一眼用于侦测魔法与生命的护身符,那镶嵌著神秘水晶的珍宝同样一片死寂,毫无显示。

    然而,胡子依旧在抽搐。

    刺客的本能曾无数次拯救他的性命,他早已学会永不质疑这份直觉。他悄无声息地抽出了淬毒的双刀刃上的混合剧毒见血封喉,致命无比,事实上,仅仅抽出这对凶器,就足以让他的胡须因毒性的微弱挥发而开始预警。

    但他仍然无法定位那另一种、更紧迫的危险来源。

    刺客只能向裂缝深处再退一步,用那件能吸收光线的黑色披风紧紧裹住全身。此刻,他化为了一道裂缝中的影子,即便是明知此处有裂隙的人,也绝难分辨出他的轮廓。

    遗憾的是,他的对手是欧西约坦。

    传奇变色龙那经过混沌淬炼的双眼,能够看到生物散发的热学广谱图。古老的石材经过白日暴晒,此刻早已彻底冷却,在热视视野中呈现为一片均匀的深暗。而那只温血的鼠人刺客,即便包裹得再严实,其生命核心散发的热量,在冰冷石壁的衬托下,依然如同黑夜中的余烬般清晰、醒目,无处遁形。

    目标,已在射程之内。

    欧西约坦没有去看敌人从那高高裂缝中失衡、下坠,最终沉重地砸在金字塔基座上的那一幕。因为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次精准的清除。

    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阴影中其他正在蠕动的威胁,他的狩猎,还在继续。

    此刻,尽管欧西约坦的进食过程缓慢而细致,仿佛在品味阔别了无数个千年的珍馐,但围观的精灵们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耐。对于这位从时间与混沌的深渊中独自跋涉而出的存在,他们心中唯有深沉而难以言说的敬意。

    当最后一点鲮鱼肉消失在欧西约坦口中,达克乌斯再次温柔地抚了抚他那独特的头冠,随后俯身,将嘴唇贴近欧西约坦那敏锐的耳廓旁。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微风拂过最隐秘的叶片,仅有只言片语隐约可闻,那是安抚,是承诺,也是一些只有他们之间才能理解的古老低语。

    片刻后,达克乌斯小心地将似乎因饱食与安心而略显慵懒的欧西约坦,郑重地递给了侍立在一旁的海卫队长。

    「带他去蜥蜴人们休息的地方。」达克乌斯吩咐道,目光在欧西约坦闭合的眼睑上停留了一瞬,他顿了顿,没有说完的话,消散在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里。

    没办法。

    游行即将开始,作为核心的他必须出席,他总不能……一边抱著蜷缩沉睡的欧西约坦,一边……

    海卫队长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接过欧西约坦,像捧著一件易碎的无价古物,向达克乌斯肃然行礼,随后转身,迈著尽可能平稳的步伐离开。

    怀中的欧西约坦只是在温暖而规律的脚步颠簸中,将身子蜷得更紧了些,仿佛终于确认自己可以放心地、彻底地沉入一场无需警戒的漫长梦境。

    达克乌斯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那抹罕见的柔和渐渐敛去,重新复上属于执政官的沉静与威严。

    短暂的插曲结束了。

    古老战士的伤痕需要时间愈合,而现实的帷幕,正等待达克乌斯再次拉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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