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围颍阳

夜半，刘季全军皆起，饱食之后，郦商军在前，周勃军在后，刘季率亲卫军押送着粮草、辎重随后跟进。天明时，他们已经前进到长社城下二十里的地方。远远地听到长社城上警声大作。长社城已经觉察到有大军到达。

尉氏在长社的东北方。郦商和周勃到达后，立即分兵屯驻于长社的东门和北门一线。不多久，苑陵的樊哙也率军赶到，张良的韩军在后面，押运从苑陵获得的粮草、物资。大约一时后，刘季的亲卫军也到了。他们没有参与围城，而是在郦商军的后面扎营，作为全军的预备队。张良押运粮草到达后，也进入了刘季的营中。

现在，长社东门外有郦商的四千人，北门外是周勃的五千人，西门外则是樊哙的二千人。

没有时间多做准备，在吃过餐食后，各军立即发起进攻。这一次立下首功的竟然是刚刚投军的郦商，他的军队第一个登上城头。刘季也不含糊，立即晋升郦商为信成君——当然，也是一个安慰奖。附带着，刚刚夺取了苑陵的樊哙，也因为先登之功，而获得了贤成君的封号。据史书记载，周勃也有先登之功，但却没有获得任何封赏。

顺利地攻下苑陵、长社，固然有诸武将奋勇作战的功劳，但根本原因还在于张良、韩广提供了精准的情报，这些县城防御力量十分薄弱。

攻打长社，刘季的亲卫军没有出上力。刘季也不进长社城，第二天，直接带着亲卫军出发攻打颍阳。同时带走的还有周勃的部队，樊哙的亲卫军也随之归队，长社只留下郦商的队伍。郦商的队伍自组建以来，从来没有打下过县城；这一次跟着刘季第一次攻下了县城，让他们十分兴奋，觉得跟着刘季走可能会有前途。

颍阳是这次进攻的主要目标。刘季自击败杨熊后，主要目标就是攻略颍水一线，一方面为韩广找一个安身之地，一方面则是取道轘辕关，进入伊洛流域，再转向函谷入关中。

击败杨熊后，到现在也还不过两三天时间，刘季以一天一个县的速度，连取苑陵、长社两县。如果打颍阳也能如此顺利，明天刘季就能向轘辕关突进。

颍阳在长社以南大约百里，刘季经过一天的行军于当天晡时赶到城下。前部周勃在城外三十里处与颍阳出来的军队相遇，经过短暂的接触战，秦军退回颍阳。由于秦军撤退时阵型严整，周勃未敢追击，而是停止行军，立即向刘季报告。

刘季来到颍阳城外，于城郊二十里处安营。他向周勃询问了遭遇战的具体情境，从周勃的描述中，他感觉这支秦军的素质不错，指挥得法，与张良他们探听到的情况有所不同。

韩广和张良也跟随刘季到了颍阳城下，听了周勃的叙述，也感觉情况可能有变。他们向刘季指出，自己愿意再打探一下具体情况，再开始进攻。但刘季道：“攻颍阳未可缓也，缓则敌移守轘辕，吾无可进也。子房可细探彼情，吾且攻之。”

但一攻之下，刘季发现情况不对头。城头的弓箭十分密集，城上的士兵作战也比较顽强；而城内的官员指挥也很灵活，刘季军几次突上城头，又被秦军反击下来。刘季打了大半天，发现情况不对，只得停止攻城。

接下来几天，刘季一边调整部署，一边让张良打探守城的主将是谁，同时，还多方向城中喊话，让城内开城投降，否则城破后，鸡犬不留。

对峙了数天，张良探听到一个重要的情况：原来守城的已经不仅是颍阳的官员和军队，而是还包括了来自阳翟的颍川郡尉率领的郡兵！

原来，刘季对苑陵和长社的进攻，已经引起阳翟的注意，他们派出军队前来救援长社。只不过由于刘季军队的进展太快，颍川军刚到颍阳，就被堵在城内，救援长社变成了救援颍阳。这一敌情变化大出刘季的意外。颍川的郡兵战斗力非颍阳县兵可比，兵力也更加强大。

郡是秦国地方建制中最高级别的建制，最初全国也只有三十六个郡，后来随着地盘的扩大，慢慢增加到四十八个郡，每个郡都有十万户以上的人口，户口多的郡甚至达三四十万户。如果这些郡的兵员全都动员起来，足以达上万甚至数万人。当然，阳翟派出来的军队只是临时编组起来的，并非全郡动员，它只包括平时就集中到郡城服兵役的士卒，最多再从阳翟征调一些，大约只有一两千人。不过这也比一个县所能集中的兵员要多了，而且他们都是精锐的战士，和临时调集上城的完全不同。而且，他们是为作战任务编组的，武器配备比较充分。按理说，如果不经过长期的围困，很难夺取。但刘季哪里有这个时间进行长期围困战呢！刘季为此忧心如焚，甚至考虑干脆放弃颍阳，直接占领轘辕算了。

这时，曹参派人送来战报，他们已经于一天前攻占了阳武，秦将杨熊逃往荥阳。刘季派军使命曹参整顿好部队，运出粮草、物资后，立即放弃阳武，迅速南下。他告诉曹参，苑陵、长社均已经被楚军夺取，他南下的道路畅通无阻。当时，阳武以南不是黄河，而是济水，航渡比较方便。从阳武到苑陵、长社一线还是当时最著名的商路，是南北交通大动脉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好走的一部分。当初韩、魏两国因为控制了这条交通要道，都发了不少财。入秦后，尽管秦人对商业采取了漠视的态度，但并非断绝商路，这条道上依旧商旅云集。现在因为是战时，商路短暂不通，但一般只要战事过去，就能很快开通。

灌婴是小商贩出身，是睢阳的一个布贩，行商他还是拿手的。他聪明地建议利用商人的力量，为自己运输物资，这会比征发民工运输要省事得多。阳武是一个重要的战略要地，扼济水入河口，经济也比较发达，钱粮甚多。他用阳武的钱粮征发了商人的运输力量，甚至动用了“信用”的力量：将钱粮存在阳武的铺子里，到下一个县城从这家铺子的另一个合伙人的铺子中，兑换出相应的钱粮，只不过给付一些利息而已。

他们还在阳武招募了一批兵员。阳武周围有大批流民，平时这些人就是盗贼为生，能够当兵吃粮，他们还是愿意的。这样，来的时候不过五六千人的军队，离开时已经达到一万人。之所以不多招兵，一则是时间不足，二则是阳武的武库中只有这么多武器。这还是因为阳武是一个军事据点，如果是一般的县城，恐怕连四千人的武器都没有。秦始皇将天下的兵器都汇聚到咸阳销毁，各地方只留下少数兵器，基本只够维持治安之用。

在曹参大军源源南下之时，张良终于找到了秦军的破绽：阳翟在派出援军后，本地防御不足。他向刘季主动请缨，愿以本部士兵千人，以偷袭手段夺取阳翟。刘季道：“愿以千数人相助！”

张良道：“人多则势众，非所密也。不密则彼有备，纵多千余人亦无所用。必也昼伏夜行，出其不意，乃奏功焉！”

刘季见张良、韩广等人跃跃欲试的样子，相信他们可能已经有了好办法，就同意了。

从颍阳到阳翟不过七八十里，沿颍水而上就能到达。但张良他们没有溯颍水而上，而是借着夜暗的掩护，踏上旁边的山地。

走了一夜，张良他们在山间林中潜伏下来，山下就是阳翟。由于天已放亮，张良他们决定，就在林中休息，待夜间再发起进攻。

然而，意外发生了。进山砍柴的邑民意外发现山中竟然隐藏着一支军队，他们报告了城中。阳翟城内警声大起，城门关闭。邑民们只看见了山里有军队，并不知道人数，报告说满山林中都是人。颍川守大惊，立即派人前往颍阳通报颍川尉，让他立即带兵回来，防守阳翟。

刘季的兵力只有一万来人，无力将颍阳四面包围，主要力量集中于颍阳城北，城南只有少量的警戒部队。阳翟的军使绕开刘季的军营，从南城缒进城去，向颍川尉报告说，阳翟城下已经出现了大批军队，正准备攻城。

阳翟出现敌军的消息震撼了颍川尉，他怀疑刘季是以进攻颍阳为诱饵，真正的目的是进攻阳翟。颍阳只是一座县城，万一丢了，只要再夺回来就不算事。但阳翟是郡城，如果失去，整个郡县官员都要承担责任。

郡尉立即召集城内的主要官员开会，商议回援阳翟之事。据军使说，城南兵力空虚，颍川尉决定连夜从城南出兵，撤回阳翟。除了带走所有郡兵外，还将颍阳县的五百县兵也一并带走。颍阳县的守御就完全交给邑民承担。颍阳县官员虽然不甘，但力争无果，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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