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战洛阳

伊洛平原是著名天下的中心，四方财富辐凑之地，地势险要，土地肥沃，商业发达。刘季如果能够稳定地控制这里，那将拥有一个稳定的根据地，进可攻，退可守，将立于不败之地。

洛阳北面是黄河。当黄河穿行于山谷之中时，水流湍激，船只难以通行。而在平原地区，由于黄河经常泛滥，黄河两岸大片区域都是池沼泥塘，可供行人通过的地方十分有限。在伊洛平原，大约只有七处可以渡河，分布在河边大约五十里的范围内。最西的叫平阴，最东的叫富平，其中最大也最著名的叫盟津，据说是周武王与诸侯会盟的渡口，后来音转成孟津。再后来，孟津就成了这一组渡口的共同称呼。占领了孟津七处渡口，也就封堵了北面进入伊洛平原的入口。东面，是东起荥阳，西到巩县，长达数十里的狭窄河道，可以层层阻截。南面只有两条道路可以进入：伊水河谷的伊阙和嵩山之上轘辕。西面则有著名崤函道和洛水河谷，新安和宜阳是这两条道路上的要点。

如果单纯从抗击秦军考虑，封堵东西两条通道才是当务之急。但刘季偏偏首先去抢占黄河渡口，从积极的意义上推测，他打通了与河北项籍所率楚军的联系，为自己找到一条退路；从消极的意义上推测，他可能对项籍有所提防，担心其他势力首先染指这一区域。

果不其然，刘季就在这里遇上了赵军的将军司马昂。

所谓赵军，其实就是张耳、陈余率领的军队，他们奉陈胜之命，以武臣为首，北上邯郸，发展成为一个大势力。后来武臣被叛军所杀，张耳、陈余又立了赵氏宗亲赵歇为赵王。但邯郸的反叛极大地削弱了赵军的力量，当章邯北上邯郸时，他们已经无法组织起有力的抵抗，被迫退守钜鹿城，并拼命向各诸侯求援。项籍就是因为打破了秦军对钜鹿的包围，而奠定了他一代名将的声望。

当时援助赵军的，有燕王韩广的将军臧荼、楚怀王的上将军项籍、与项籍一同前来的魏王豹，以及赵国自己的援军陈余。齐国田荣虽因为政治原因没有派兵前来，但齐将田都、齐国最后一代齐王假之孙田安先后率领自己的势力加入了项籍。因此，除了韩国外，其他五个诸侯国都有势力介入钜鹿之战。

包围钜鹿的秦军是王离率领的秦军，可能以长城一线的边防军为主体，包含了从秦国各郡征发来的士卒。章邯只承担为王离运送粮草的后勤工作。项籍破釜沉舟渡过漳水后，全力切断了王离、章邯两军的联络，切断了王离军的后勤供应。诸侯军齐出，打败了王离军，王离被俘，苏角阵亡，涉间自杀。

钜鹿之围被解除后，章邯所部还未遭受严重的打击。他率领所部据漳水与项籍相持至今，毫无败象。项籍一面亲率主力与章邯对峙，一面派出小股部队平定周围地区。司马昂大约就是这时出现在黄河北岸的，他的任务是攻略河内，因为章邯在击破邯郸后，将邯郸居民全都迁移到河内。

史书没有记载刘季与司马昂是否见面。但张耳与刘季在年轻时有过交往，刘季还曾给张耳当过门客。也许那时张耳的门客众多，年少的刘季没有给张耳留下太深的印象。

刘季和司马昂隔黄河相望，可能是有过秘密协商，也可能只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两军没有发生进一步接触。刘季安心攻略洛阳，司马昂安心攻略河内，各大欢喜。

占领河津之后，刘季立即挥军围攻洛阳，参战的部队包括刘季亲卫军，以及郦商、灌婴所部，总兵力应该有两万人左右。

洛阳之地是秦国的心腹之地。洛阳被围，咸阳当即下令各郡县出兵相救，而且二世还公开处决了战败的大将杨熊。杨家也是秦国根基深厚的大家族，世代武将，为秦国开疆扩土立下丰功伟绩。杨熊被杀，显然表示咸阳对战败毫不手软的强硬态度。威压之下，各郡县积极督军备战，从各个方向赶来。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首先到达战场的，竟是刘季的老对手，那位据守启封的赵贲。

从赵贲这么快就出现在战场来看，他应该不是率领启封的军队前来增援，应该是因为防守启封有功，被委以防守三川郡的重任，率领着荥阳周围的大军前来救援洛阳。

赵贲的到来，迫使刘季不得不解除对洛阳的包围，集中力量打击赵贲。刘季这一次集中了他所能集中的所有力量，包括曹参、周勃、郦商、樊哙、夏侯婴（代表亲卫军主力）、灌婴等。

两军在洛阳以东大约七八十里，伊、洛交汇处附近的尸乡对阵。这里是大平原，双方兵力大体相当，谁都没有取巧的余地，比拼的就是士兵的战斗力。两阵对圆，一阵一阵地激烈冲杀，双方都试图突破对方的阵型，但双方的阵型始终不乱。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最忙的竟然是夏侯婴，他驱车带着刘季从一处战场转向另一处，不停地鼓励士气，率领预备队挽救一处又一处濒临危险的战局。从上午直杀到夕阳西下，最后还是刘季坚持下来，夏侯婴驱车带着他，率领最后的力量发起了一次决死的冲锋，终于击破了敌阵，赵贲被迫退却。

由于夏侯婴在此战中的突出表现，刘季加封他为“滕公”，即滕县令。滕县在刘季的老家沛县附近，属于薛郡。加封夏侯婴滕公自然不是让他真的到滕县就任，也属于一种“安慰奖”。

作为沛公的太仆，夏侯婴虽然不用亲自带兵打仗，但说起来功劳不小，所得的各种“安慰奖”也远远高于其他将领。在刘季被众人推为沛公的当天，夏侯婴就因为邀请刘季有功，又当上了刘季的太仆，被封七大夫。而刘季军中地位最高的曹参，是在打完方与、胡陵等战役后，才坐上这一位置。在说降了四川郡监后，夏侯婴就被提拔为五大夫；而曹参要在亢父之战后，才被提拔为五大夫。击破李由后，夏侯婴即被赐爵执帛，随后又被赐爵执珪。曹参则是等到刘季被楚怀王封为砀郡长后，才赐爵执珪。不过随后曹参被封为“戚公”，即戚县长，当然也没有就任，还是留在刘季军中当五大夫。夏侯婴被提升为滕公后，地位与曹参相当。可见，在刘季看来，在这一仗中，夏侯婴是立了大功的。其他将领在这一战后都没有得到封赏。

对于许多将领来说，这一仗算是打赢了，但刘季却没有这么乐观。刘季这一次打退了赵贲的进攻，但赵贲虽败而不乱，率军退入邻近的县城防御，只要刘季回头去攻打洛阳，他可以随时出来，牵制刘季无法全力攻城。甚至，洛阳也不是那么好打的，不围上一两个月，不要想能够打开城池。而很明显，咸阳不会给他一两个月的时间，各郡县的援军正在源源而来，而他却孤立无援，再打上一两次类似今天这样的“胜仗”，他的军队就会吃不消。

在今天的全天作战过程中，刘季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秦军并非毫无战斗力，他们能够力战一整天，给刘季造成很大的困难；而且，看上去他们的战斗力并没有完全消失，经过一番休整，完全有可能恢复再战；而刘季自己却根本无法补充自己的损失，甚至找不到一个坚固的营垒作为依托。所以，当他打到下午的时候，就作出一个决定：放弃攻略洛阳的战略，退回韩地，另谋他途。

当赵贲率领秦军退守巩县后，刘季也率领全军撤往缑氏。在缑氏，刘季召集诸将，说明了自己的决定：鉴于各路秦军即将到达，在十天半个月内占领洛阳又不可能，因此只能退出轘辕，再回阳城，另寻战机。

刘季连夜安置好重伤员，轻伤员都随队撤退。当晚部队即陆续退回轘辕，下山后转入阳城。

萧何展现出强大的行政能力，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他不仅整顿好阳翟，为阳城前线输送粮草，还征调了一支力量支援前线。当刘季撤回阳城时，阳城已经被韩成、张良、韩信等人攻占。

刘季最后撤出轘辕。由于轘辕关地势险要，刘季撤退时，秦军并没有前来进攻。

到达阳城后，刘季又找来张良，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既然攻取洛阳已不可能，那出函谷的道路也就自然不再可行。张良提议，如果仍要入关，只有走武关这一条路，那么下一步攻略的方向就是南阳。

南阳虽说是故楚地，但入秦日久，秦朝在当地的统治还是稳定的。南阳地处大山包围之中，境内河流众多，土地肥沃，又地处交通要道，是一个大郡。颍川郡是故韩国的核心地带，在秦汉时也只设有十七个县；而南阳郡在同时期设县超过一倍，达三十六个县之多，足见物丰民庶。而且南阳四面环山，楚国的方城是足以与秦国的函谷齐名的著名要塞。攻略南阳，其难度不下于攻略洛阳。但好在刘季已经在颍川郡夺取几座大城，包括郡治阳翟，算是有了一处根据地，可以征集粮草和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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