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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商战序曲


番禺城的秋,带着湿咸的风。

洋人战败的消息像涨潮的水,顺着珠江的干流,泼进了十三行的每一扇朱漆大门。

伍家大院的书房里,檀香燃得滞重。

伍绍荣陷在酸枝木书桌后的太师椅里,指节泛白,捏着一封折痕深透的信。

信纸边缘被他磨得起毛。

管家垂手立在门侧,青布长衫的下摆纹丝不动。

他伺候伍绍荣三十年,最懂此刻的规矩——主家下颌紧绷,眉峰压得低,这时候哪怕咳嗽一声,都得挨顿狠骂。

空气闷了半柱香,伍绍荣终于抬眼。

他眼睑有些浮肿,显然是连夜没合眼,声音却稳得像钉在墙上的钉子:“去,通知十三行各家家主,半个时辰内到我这儿来。”

管家刚要转身,又被他叫住。

“还有,”伍绍荣手指在书桌上轻点,节奏急促,“约徳庇时先生。就说我亲自上门拜见,再备一份厚礼——把库房里那套景德镇的珐琅彩茶具包好。”

管家躬身应下,轻手轻脚退出去,连关门都放轻了力道。

书房里只剩伍绍荣一人。

他把信纸扔在桌上,端起冷透的茶抿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

洋人会败?这事儿他想破头都没料到。

但他没慌——慌解决不了问题。

大英帝国是什么体量?日不落的旗子插遍了四大洲,一场小败,顶多是磕破点皮。

可大清呢?伍绍荣嗤笑一声。

他常年跟官府打交道,那些官员的德性他门儿清——见了洋人腿软,刮起民脂比谁都狠。

真要靠朝廷扛住洋人?做梦。

倒是那个陈林……他指尖敲着桌面,眼神沉了沉。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居然能把洋人的舰队堵在长江里。

这手段,这魄力,得重新掂量了。

院外传来车马声,比预想的还快。

伍绍荣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坐直身子——十三行的家主们,都到了。

客厅里很快坐满了人。

广利行的卢东家擦着汗,同文行的张老板脸色发白,显然都得了信。

八仙桌上的茶刚斟满,没人动,都盯着主位上的伍绍荣。

伍绍荣端起茶盏,盖子刮了刮浮沫,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所有窃窃私语:“洋人在长江栽了,这事诸位都知道了。”

他顿了顿,扫过众人:“但这事没完。洋人的性子,从来只有他们压人,没有被人压的道理。”

卢东家立刻接话,声音都有些发颤:“行首说的是!洋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长江商路不通,货还得走西江过番禺——咱们的机会还在!”

“机会是在,”伍绍荣放下茶盏,指节在桌上敲了敲,“但吃相不能太难看。价格往上提是应该的,可别把路堵死。”

他看向众人,眼神锐利:“我回头去见徳庇时,探探洋人的底。要是他们真要退,苏浙那些商人肯定会趁机抢地盘。咱们得提前备着——现钱,必须备足。等开春茶丝上市,咱们要把货全攥在手里。”

张老板脸色微变:“可去年的账还没清……”

“清不了也得清!”伍绍荣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要么凑钱,要么把产业抵押出去。这次输了,十三行就真完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点了头。客厅里的檀香更浓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豫园的顾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庭院里的金桂开得正盛,甜香飘进正厅。

上百号商人挤在院子里,核心的十几位家主则围坐在正厅的大圆桌旁,茶烟袅袅。

陈林刚踏进门槛,顾寿松就“噌”地站起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他几步迎上去,作揖的动作都带着夸张:“陈大人!您可来了!击败洋鬼子,保我苏浙平安,这是天大的功劳啊!”

他这一喊,院子里的商人全反应过来,恭维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

“陈大人英明!”

“有您在,咱们腰杆都硬了!”

陈林抬手虚按了按,脸上没什么笑模样。

他走到主位坐下,指尖划过微凉的茶盏:“诸位客气了。打仗不是为了邀功,是为了能好好做生意。”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了下来:“咱们种茶养蚕,累死累活出些好东西,洋人拿过去卖高价。转头又把烟土运进来,抢咱们的银子,害咱们的人——这生意,没这么做的。”

话音刚落,一个穿蓝布长衫的商人就红了眼。

他是苏州本地的,姓王,祖辈做丝绸生意。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哽咽:“陈大人说得对!烟土这东西,毁家灭门啊!我们吴中有两户世家,就是因为子弟抽大烟,家产败光,人也没了——几百年的根基,说散就散了!”

有人小声嘀咕:“朝廷怎么不管管?”

这话一出,厅里瞬间静了。

谁都知道,说朝廷的不是,是犯忌讳的。

陈林却笑了,笑声里带着冷意:“朝廷里有些人,早就被洋人打断了脊梁。他们不管,咱们自己管。我今天把诸位叫来,就是想提醒大家——自家的人,绝不能沾烟土。”

他话锋一转,眼神扫过众人:“说到烟土,就绕不开十三行。那些人,就是洋人的狗腿子,把烟土往咱们地盘上运的,就是他们。”

“狗娘养的!”顾寿松拍了桌子,眼睛瞪得溜圆,“这次非得让他们赔个底朝天!咱们顾家的桑园,前些日子就被他们的人盯上了,想抢咱们的蚕茧——没门!”

顾福昌坐在一旁,看儿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沉稳:“寿松说得对。十三行想囤货抬价,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这次不仅要保住江南的市场,还要往岭南去——他们占咱们的路,咱们就端他们的窝!”

“来而不往非礼也!”顾寿松立刻接话,还得意地扫了一圈。

陈林看着这父子俩,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他敲了敲桌子:“说正事。我上次提的合作社模式,诸位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厅里的热闹瞬间冷了下去。

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

陈林早有预料。

这些人做惯了单打独斗的生意,让他们把散户集合起来,统一收购、统一定价,他们总觉得不踏实——怕担风险,更怕被人分走利润。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看来诸位还在犹豫。那这样,我们立华实业先带头。等开春你们看到好处,可别来挖我的人。”

“哈哈!”顾寿松率先笑起来,“陈大人放心,我们顾家跟您走!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厅里的气氛又热了起来,金桂的甜香混着茶味,让人心里敞亮。

陈林端起茶,喝了一口。

他知道,这场商战,从来都不是靠几句口号就能赢的。

真正的战场,不在厅堂里,而在那些遍布乡野的茶山和桑田里。

苏州府太湖厅,八赤镇。

入秋的太阳不烈,却晒得人身上发暖。

胡守田蹲在桑田里,手里的锄头一下下扎进土里,动作慢,却稳。

桑树叶已经开始发黄,边缘卷着,再过些日子,就要落叶了。

“胡守田!胡守田!”

村口传来吆喝声。

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挑着担子,快步走过来,扁担压得“咯吱”响。是镇上的生丝贩子,李老三。

胡守田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腰杆,高声应道:“哎!啥事儿?”

“你家的蚕茧卖不卖?”李老三站在田埂上,擦着额头的汗,“南边来的商人,给的价高!比去年涨了一成!”

胡守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卖。早就订出去了。”

“啥?”李老三眼睛瞪圆了,几步跨到田埂边,“你啥时候订的?我咋没听说?这价可是历年最高的,你别傻啊!”

“开春就订了。”胡守田把锄头往土里一插,靠在上面歇气,“那时候,我老娘生病,家里揭不开锅,孩子娘天天哭。人家立华实业的人来了,先给了定金,帮我解了燃眉之急,还让我入了合作社。”

“开春?”李老三更懵了,“那时候蚕还没孵出来呢!他们就敢给钱?”

“咋不敢?”胡守田的语气里带着感激,“人家不仅给了钱,还派了先生来。教我怎么改良土壤,怎么给桑树施肥。你看我这桑田,今年的叶子比去年厚多了,蚕茧也结得大。”

他指着身边的桑树,叶子确实油亮。

“人家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咋能反悔?再说,签了文书的,违约要赔钱——我赔不起。”

李老三咂了咂嘴,满脸可惜:“可这价真高啊……”

“高也不卖。”胡守田摇了摇头,拿起锄头又开始松土,“做人得讲良心。人家在我最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不能掉头就忘恩负义。”

李老三叹了口气,挑着担子走了。

胡守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翘了翘。

他还记得开春那时候的难处。

家里断了粮,孩子饿得哭,老娘生病看不起郎中。

就在那时候,立华实业的人来了,穿得干净整齐的先生,说话客气。

“大叔,我们是立华实业的。想跟您订今年的蚕茧,定金现在就给,价格比去年高两成。”领头的年轻人笑着,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全是银元。

他当时都傻了,以为是骗子。

可人家不仅给了钱,还真的派了农学先生来。

先生教他们用草木灰混着粪肥做肥料,教他给桑树剪枝,甚至还帮他修好了漏雨的屋顶。

合作社里的好处还不止这些。

共享的耕牛,不用花钱租;新式的农具,合作社里能借;甚至孩子上学,合作社还帮着联系了镇上的私塾,减免了学费。

胡守田越想越踏实。

他手里的锄头挥得更有力了,泥土的腥气混着桑树叶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安心。

他不知道什么十三行,也不知道什么商战。

他只知道,跟着合作社,今年的日子好过了,明年的日子也有盼头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桑田里,把胡守田的影子拉得很长。

田埂上,又有几个合作社的人走过来,背着药箱——是来给桑树做防虫处理的。

胡守田直起腰,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远处的村庄里,炊烟袅袅升起,狗叫声、孩子的笑声混在一起,热闹又安稳。

他不知道,自己这看似普通的选择,正在悄悄改变一场波及南北的商战格局。

十三行的银子堆在库房里,立华实业的脚印扎在乡野间。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番禺的风依旧湿咸,苏州的桂香还在飘荡。

长江里的硝烟未散,桑田间的希望已生。

有人囤积居奇,盼着垄断市场;有人扎根土地,等着春回大地。

伍绍荣在书房里看着地图,手指落在江南的位置,眼神阴鸷。

陈林在顾府的庭院里,看着满天的晚霞,嘴角带着笑意。

他们都知道,这场仗,没有硝烟,却比真刀真枪的厮杀更残酷。

而决定胜负的,从来都不是库房里的银子,而是那些握在农民手里的锄头,和藏在他们心里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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