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客气

韩斌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下颌线绷得像根快要崩断的钢丝，周身的空气瞬间冷得像冰窖，连周围的窃窃私语都跟着停了。

“这到底是搞什么鬼名堂？”他扫了程胜和白玉玲一眼，目光最后死死钉在十三妹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里面的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十三妹的声音裹着浓重的哭腔，语速快得像断了线的珠子，额头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连带着她的话音都跟着一颤一颤，把前因后果囫囵吞枣地扒拉了一遍，说到激动处，还下意识地抬手去捂伤口，结果指缝里全是黏糊糊的血。

韩斌听完，猛地往后踉跄半步，后背结结实实撞在身后小弟的胸口，他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指间的烟蒂“嗒”地掉在地毯上，烫出个焦黑的小圆印，声音都变了调：“靓坤那家伙，居然欠了财神爷十亿港币？”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像被重锤砸过，就算靓坤靠走粉攒下泼天的家底，也犯不着把十几年的营收都透支了，给程胜当免费苦力。

这哪是当龙头，分明是成了没脑子的冤大头。

可转念又琢磨，一边是躺进太平间永无出头之日，一边是欠十亿债款苟活，换谁都会选后者。

韩斌深吸一口浑浊的空气，看向程胜的眼神缓和了几分，语气也软了些：“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无非是花钱买个安稳罢了。”程胜慢悠悠地开口，指尖还在摩挲着威士忌杯的杯壁，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底晃出细碎的涟漪，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滑，滴在檀木茶几上。

韩斌闻言点了点头，往前挪了两步，挤进烟雾缭绕的包厢，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声，生怕触怒了眼前这位东星龙头：“财神爷，您不如划个道出来，咱们把话摊开了说，能谈就谈，犯不着闹到刀兵相见的地步，您看这样成不成？”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程胜抬眼看向韩斌，眼神里没半分温度，“十三妹差点让我折进去十亿，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给我补上？”

“靓坤已经没了？”韩斌敏锐地抓住了话里的破绽，他往前倾了倾身子，鼻尖几乎要碰到程胜的酒杯，不是“差点折”，而是“已经折”，这说明靓坤大概率没从鬼门关爬回来。

这么一想，程胜气急败坏找上门就说得通了。

十亿债务打了水漂，换谁都会火冒三丈。

可他这话问出口，只看到程胜沉着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韩斌只好主动退一步，沉声说道：“我和十三妹凑一亿港币，权当是给您赔个不是。”

“不够。”程胜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您也清楚，我和十三妹不沾粉档的营生，全靠地盘上的零散生意过日子，就算想多赔，也实在拿不出更多了。”韩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指尖不自觉地抠着裤缝，西装裤的褶皱里还藏着点烟灰。

“宾尼虎，咱们也算是同行。”程胜忽然扯出个笑，可笑意压根没到眼底，“你的走私船，既要运军火，又要跑水车，整个洪兴除了靓坤和蒋天生，怕是没人比你更有钱了。”

程胜的话音刚落，韩斌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周围的小弟都缩了缩脖子：“你是怎么知道我运军火的？”

水车生意是明面上的，道上不少人都门儿清。

可运军火是他藏得最深的底牌，程胜一个东星龙头，怎么会知晓这种机密？

“我还知道，你会在水车轮胎里藏四号，偷偷摸摸送到南越去。”程胜又抛出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手里的酒杯还在慢悠悠地晃。

韩斌彻底僵住了，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把衬衫都浸透了，他下意识地扫视四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的小弟里，肯定被程胜安插了内鬼，否则对方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是洪兴里最懂闷声发大财的揸Fit人，我本还挺赏识你。”程胜掐灭了烟头，烟灰缸里发出一声轻响，火星溅起又熄灭，“要是你没帮着十三妹算计靓坤，没平白让我蒙受损失，说不定咱们还能做个朋友。”

“废话就不多说了。”程胜端起酒杯，浅饮了一口，酒液沾湿了唇角，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一口价三亿，现场转到我账户，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财神爷，您就带了个女人来十三妹的地盘挑事，张口就要三亿赔偿，真当我不敢跟你掀桌子？”韩斌的语气冷了下来，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手背的青筋都鼓起来了，“真要打起来，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你又不是三头六臂，难道还能稳赢？”

“你可以试试看。”程胜勾起嘴角，冲韩斌晃了晃酒杯，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浅痕，语气里的压迫感却让整个包厢的空气都凝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望着程胜泰然自若的模样，韩斌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他的目光在程胜和白玉玲之间来回逡巡，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指尖的冷汗都滴在了茶几上。

十三妹凑到韩斌耳边，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气音都带着颤：“他肯定不止两个人，附近一定埋伏了小弟，随时能冲进来。”

闻言，韩斌紧皱的眉头更深了，他太清楚程胜手下的狠人——光是一个阿海，就能把现场上百个古惑仔砍得七零八落，更别提高晋、沙猛、托尼这些不要命的主。

不管是拼砍刀还是上火器，局势对自己都没半点好处。

可要是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他韩斌以后在道上还怎么立足？

不如先赔三亿化解矛盾，等晚上回去，召集所有小弟，直接做掉东星龙头。

挑那星！

他韩斌向来不喜欢惹事，但绝不是怕事的孬种。

别说是东星龙头，就算是警务处处长来了，把他逼急了，他都敢扔一颗C4过去。

想到这里，韩斌反而不气了，谁会跟一个将死之人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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