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赵书记,您说是吧
高育良的身体僵住了。
顺着祁同伟的目光看去,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赵立春。
那个曾将他一手托上高位,又用无数根看不见的线,将他牢牢捆在自家战船上的男人。
高育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但那份迟疑仅仅持续了半秒,便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所取代。
他声音平静地开口。
“过去打个招呼吧。”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门口走去。
此刻,赵立春正端着酒杯,与财政部的尹部长低声说着什么。
他虽已失势,但毕竟余威尚在,级别也摆在那里。尹部长不好当面让他难堪,只是脸上的笑容,客气得近乎疏远。
察觉到有人走近,赵立春转过身。
当他看清来人是高育良和祁同伟时,那张强撑的笑脸凝固了。
高育良率先开口,“赵书记,您也来了。”
赵立春的眼角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强行挤出笑容:“育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育良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过身,将身后的祁同伟,完全暴露在赵立春的视野中。
“我学生,带我来见见世面。”
赵立春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祁同伟的身上。
这张脸,越看越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他下意识地问道:“这位是?”
高育良慢条斯理地,“汉东省公安厅,祁同伟。”
祁同伟。
他手里的高脚杯剧烈一晃,猩红的酒液泼洒出来,溅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尖锐得变了调。
“你是祁同伟?!”
这一嗓子,划破了宴会厅里低语交织的融洽氛围。
唰!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满堂宾客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门口这几人身上。
祁同伟,直视着赵立春,声音不大,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清晰地荡漾到每个人的耳中。
“赵书记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顿了顿,“您忘了?”
“当年我可是被您逼着,跪过你家的祖坟呢。”
轰!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被这句话瞬间抽空了。
一道道目光,在祁同伟和脸色惨白的赵立春之间来回扫视。
那眼神里,有玩味,有震惊,有恍然,最后,全都汇成了一种看好戏的快意。
被逼着给赵家哭坟的那个公安厅长,竟然是祁老刚找回来的亲孙子?!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精彩的戏吗!
站在赵立春身边的尹部长,手里的酒杯像是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他尴尬地干咳两声, 说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便脚底抹油般溜了。
原本还围在赵立春身边,念着几分旧情的几个人,此刻也像看见了瘟神,不动声色地散开,各自找人攀谈。
只是一瞬间。
赵立春的身边,便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他成了全场的焦点,一个被当众扒光衣服,公开处刑的笑话。
“当年……当年不是那样的……”
赵立春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
祁同伟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
“立春书记,现在,真相还重要吗?”
赵立春如遭电击,浑身冰凉。
是啊。
真相还重要吗?
他看着祁同伟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你……你想干什么?”
“不才。”
祁同伟直起身,脸上的笑容人畜无害。
“我二叔,祁部长,想跟您谈一笔买卖。”
他看着赵立春那双被恐惧填满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放心,立春书记,不是坏事。”
“是一笔……能让您赵家,安稳落地的买卖。”
说完,他不再多看赵立春一眼,转身便走。
赵立春像是溺水之人,下意识地抓住即将离去的高育良的袖子。
“育良,你也要走?”
高育良轻轻挣开他的手,留下一句让他彻底坠入冰窟的话。
“老领导,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路。”
“不是吗?”
两人一走,赵立春彻底被孤立在原地。
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曾经的同僚故旧,正用一种豺狼般的目光,窃窃私语,商量着如何瓜分他倒下后,留下的那块巨大蛋糕。
赵立春坐立不安地熬到了寿宴开始。
祁莉莉客串了主持人,没有复杂的仪式。
祁卫国身份特殊不便上台,只有祁胜利上台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众人献上的寿礼,也都是些雅致的字画、工艺品,透着一股不显山不露水的底蕴。
大家都很忙,一顿饭吃得很快,祁老吃了一根寿面,便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提前离席。
宴席刚散。
祁宇便走到了坐如针毡的赵立春身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立春书记,请跟我来,家父有事找您聊聊。”
看着祁宇带着赵立春离去,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以为这是祁胜利要为自家侄子讨个公道,谁也没当回事。
只有少数几个人,看着赵立春那仿佛走向刑场的背影,若有所思。
宴会厅的一角,钟正国端着酒杯,目光却看向祁同伟的背影,声音压得很低。
“亮平,祁同伟真被赵立春逼着哭过坟?”
不等侯亮平回答,一旁的钟小艾已经不屑地冷哼一声。
“爸,这还用问?肯定是祁同伟自己想往上爬,变着法子去捧赵立春的臭脚!”
侯亮平的眼睛里却迸发出灼热的光。
“爸!这不就是我们的机会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透着一股饿狼般的急切。
“祁同伟当众揭了赵立春的短,这梁子算是结下了!祁家要立威,就要拿赵家开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借着这股东风,把赵家的势力连根拔起,就从赵德汉的案子开始!”
钟正国赞许地看了女婿一眼,缓缓点头。
“看准了,就全力去做。”
他拍了拍侯亮平的肩膀,眼神里是沉甸甸的期许。
“你爸这把老骨头,还有几分人脉。钟家,就靠你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还是一脸不服气的女儿,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个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有亮平一半的通透。
而他们讨论中的赵立春,正坐在一间雅致的茶室里,如坐针毡。
祁宇把他领进来后,便客气地告辞了。
一个小时。
整整一个小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面前那杯顶级的龙井,从热气袅袅,到彻底冰凉。他一口没动。
倒是旁边的白水,被他灌下去整整一壶。
此刻,小腹传来一阵阵急迫的胀痛,像有一只手在里面死死揪着,让他坐立难安,额角的冷汗一颗颗滚落。
就在他快要忍到极限。
“吱呀——”
门,被推开了。
祁胜利缓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
“不好意思啊,立春书记,刚才要送的客人太多,耽搁了。”
他一边在主位上坐下,一边像是闲聊般提起。
“您是不知道,卢首长刚刚也来了一趟。”
赵立春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用手指了指天。
“是……那位首长?”
祁胜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除了他,京城还有第二位姓卢的首长吗?”
一句话,让赵立春浑身冰凉。
他想起了自家老太太在世时的风光,那时候,谁见了他赵家不得礼让三分。可如今,人走茶凉,祁家却依旧如日中天。
这就是差距。
祁胜利亲自提起紫砂壶,给赵立春面前那只空了的杯子续上水,动作不急不缓。
“喝茶,立春书记。”
赵立春强忍着腹中的翻江倒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姿态放到了尘埃里。
“祁部长,我……我先给您道个歉。当年让您侄子受委屈,是我不对,是我混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双手推了过去。
“这里面是点小意思,算是我给同伟的补偿,您看……”
祁胜利看都没看那张卡,将它推了回去,只是笑了笑。
“立春书记,太见外了。咱们终归是老相识。”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变得幽深。
“说起来,我仿佛还记得,当年,您和我大哥,还争抢过我大嫂不是?”
轰!
赵立春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粘。
“不过嘛……”
祁胜利像是没看到他煞白的脸色,慢悠悠地将话题拉了回来。
“确实有那么一点小事,想请立春书记帮个忙。”
他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那声音不重,却让赵立春的心脏跟着一起抽搐。
“立春书记,汉东有个山水庄园,那个地方,你熟悉吧?”
“我那个侄儿,年轻,不懂事,当年被糊里糊涂地卷了进去。”
祁胜利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还希望立春书记想想办法,把那里的首尾处理干净。”
“也别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替孩子们悬着一颗心。”
“您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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